文/周思明

    與深圳僅一河之隔的梁鳳儀，是一個在當代香港文壇頗具影響力的女作家，在大陸也擁有廣大的讀者群。她的《花幟》是一部表現(xiàn)都市人情感生活的長篇小說。文學即人學。一部小說，尤其是長篇，是否成功，關鍵還要看是否寫出了豐富的人性和有血有肉的性格。緣此，我以為，《花幟》有著獨到的成功業(yè)績，它寫出了杜晚晴“這一個”女人的人性善良與純真，雖然她是一個淪落風塵的妓女。

    杜晚晴何許人也？她是香港上流社會一個無人不曉、艷絕人寰、極富傳奇色彩的女人。其外祖母是五十年前石塘咀的“老舉”（妓女）柳湘鸞。柳湘鸞當年下嫁船業(yè)巨子高驥。后高家生意敗落，高驥本人抵受不了如此的刺激，突生肝癌死去。高柳氏身為高驥遺孀不通財務，家境落得個一貧如洗。柳湘鸞的女兒長大后起藝名花艷苓，成為一個頗有姿色的高級妓女。杜晚晴則是她婚后生下的第四個孩子。杜晚晴接受的教育集石塘咀與杜老志兩大門展于一身，加之天資聰敏，遂成為香港天字第一號的交際花。她以真金白銀，把“醉濤小筑”的一個面積最大、方向最好的洋房買了下來，并與當?shù)厣陶绯既舜虻没馃?。那些達官要人艷羨其美色與聰穎，樂此不疲地受她的擺布。杜晚晴則集矜貴含蓄的柳湘鸞與妖艷嫵媚的花艷苓于一身，遂成為煙花青樓中的極品。而且，較之前此二位做過老舉的長字號人物，杜晚晴還多了氣韻不俗的一面：她擁有英國倫敦某大學的一紙過硬文學學士文憑。此乃一位繼承了外祖母和母親衣缽的頂級交際場中一個體貌十二分漂亮、文化程度不低的“明星級”交際花。當然，如果僅限于此，這個女人充其量只是一高級花瓶而已，這個長篇也就不會有歷久不衰的震魂蕩魄的審美沖擊力。

    杜晚晴委實不是一個尋常的女人。她與富豪顧世均的關系或可說明問題之一二。顧世均是她的開門客戶，杜晚晴將顧世均視作進軍富豪圈子內(nèi)的一塊基本的也是非常重要的強有力踏腳石。借此，她訇然抖開降服眾多上層社會人物的絢麗畫卷。雖是做皮肉交易，然杜晚晴并非隨隨便便，她有著自己特別的講究。在某個特定時間內(nèi)，她只收受一份人情，履行一種責任。這是外祖母柳湘鸞留下的遺訓，她將之牢記于心。在男人身上，她堅持零詁，不搞批發(fā)，絕不把愛情專利權(quán)出讓給某甲或某乙。她非常懂得保存實力、保持距離對一個混世于上層、與那些精英顯貴斡旋之重要。勿論對方財產(chǎn)多雄厚、勢力怎樣大，縱然是電擊雷鳴，亦不為所動。難能可貴的是，杜晚晴的攬財并非全是為了一己，她一直以此在努力扶助中道落拓的家人生活，但后者出于某種畸形的自尊卻不領情。杜晚晴善解人意且胸襟大度，并不介意。為了履行家庭責任，她做到了忍辱負重。她這是一個“懂得負起家族責任同時要活得象一個人而非一條母狗的女人”。這個女人特別仗義，在她身上，積淀著中國傳統(tǒng)道德中善良、堅忍的因素，特別重視家族。

杜晚晴重視家族，但也注重個人，由于她曾經(jīng)在西方受過現(xiàn)代思想的洗禮，個性解放在她那里有著獨特的表現(xiàn)。在富豪顧世均年屆知天命而前景黯淡之時，杜晚晴及時伸出援手拉了他一把。她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這種仗義救人之舉，在搭救羅敬慈一事上，也有極為生動的體現(xiàn)。后來為保護女友小湄，杜晚晴不慎打死一個尋畔滋事的黑社會頭目之子，被判入獄六年。為救羅敬慈，杜晚晴單獨約了權(quán)勢人物布力行到君度酒店，談妥保證羅敬慈平安渡過獄中六年生活的條件是任憑布力行發(fā)落（委身于他）。杜晚晴那一樁樁看似污穢的“生意”行為，其實全是建筑在純潔的價值取向之上。相比之下，那個雖非淪落煙花場上看似純潔的姑娘小湄，精神境界竟是這等低下，為了個人的利益，早已將為她坐牢的男友拋之腦后。

    杜晚晴的不尋常，還體現(xiàn)在她與冼崇浩的愛情上。本來，她是個很看重祖宗規(guī)定的做人做事信條的人，也從不準備出讓愛的專利，但經(jīng)過一番觀察和靈魂的斗爭后，她決計大膽地反叛祖宗的遺訓，換一個“活法”，重新安排個人的命運。于是，她很快墮入愛河。但認識一個人談何容易！隨著時間的流逝，冼崇浩那張貪權(quán)嗜利的嘴臉逐漸浮出水面，為了討好上司布力行，冼崇浩竟放縱布力行對杜晚晴施以獸行。正是這件事上，原本愛得如膠似漆天昏地暗的一對生死戀人發(fā)生了可悲的裂變。最后，原本決心洗手從良的杜晚晴，毅然賣掉冼崇浩竭力反對出賣的醉濤小筑，然后跟隨巨商榮浚杰遠赴溫哥華巨宅，重操舊業(yè)去了。杜晚晴在過移民局關卡時，被兩個彪形大漢以水淋臉，這是因為她曾以沉重代價維護了誤殺黑社會頭目之子而被判監(jiān)禁六年的羅敬慈所致。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