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蒂娜·戈林
希姆萊、戈林、葛斯、胡斯……提起二戰(zhàn)時期這些讓人毛骨悚然的姓氏,人們至今依然心悸不已。這些曾給數(shù)百萬家庭帶來巨大災難的姓氏,會給他們的后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在他們祖輩罪行的陰影下,他們難以讓心靈解脫,有人心臟病突發(fā),有人精神失常,還有人選擇絕育。
焚尸爐旁的“田園生活”
賴納·胡斯還是個孩子時,母親向他展示了一件傳家寶。
母親打開一個保險柜厚重的門,從里面拿出一些照片。他至今還記得,保險柜柜門上鑲嵌著巨大的納粹標志。
從一張照片上,賴納看到了小時候的父親,在自家氣勢恢宏的宅院中,父親和兄弟姐妹們在花園里玩耍。
假如有人告訴你,這座宅院在二戰(zhàn)時期距離臭名昭著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的毒氣室僅有一箭之地,你會有什么樣的感覺?
據(jù)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賴納的祖父名叫魯?shù)婪?middot;胡斯(不是那位納粹二號人物魯?shù)婪?middot;赫斯),是奧斯威辛集中營的第一任指揮官。賴納的父親在距離集中營150米的別墅中長大,他和兄弟姐妹們玩的玩具,便是集中營里的犯人制作的。摘了草莓后,賴納的祖母會提醒孩子們,一定要洗干凈,以免把粘在草莓上的集中營焚尸爐里飛出的骨灰吃下肚。
時至今日,賴納仍然對照片中位于集中營深處的花園大門耿耿于懷——他稱它為“地獄之門”。
“這種負罪感真是難以解釋,盡管并沒有任何理由讓我來承擔這一切罪責,但我依然在承擔它,深感愧疚。”賴納說,“我對我的家庭、我的祖父給成千上萬家庭造成的苦難感到慚愧。”
在賴納看來,替祖父贖罪是他活下來的“惟一原因”。“我經(jīng)常問自己,為什么我要活下來呢?就是替祖父做他本該做的事情(贖罪)。我應該背負祖上的罪過,并盡力去承受這一切。”
“我不會像家族中的其他人那樣閉上雙眼,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賴納訪遍德國的檔案館,搜集祖父當年的罪證,并上傳到網(wǎng)上。
賴納曾經(jīng)兩次自殺。在發(fā)掘家族犯下的滔天罪惡時,他曾兩次心臟病突發(fā)。
“我的祖父是一名劊子手,這一事實讓我既難過又羞愧。不過我不會像家族中的其他人那樣閉上雙眼,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這些舉動讓賴納成為家族其他成員眼中的“叛徒”,他的父親、兄弟和堂兄弟與他斷絕了來往。在跟陌生人講述祖父犯下的罪惡時,他常會遭遇不信任,“就好像我繼承了祖父的罪惡似的”。
賴納還是個孩子時,學校從不允許他和同學們一起去奧斯威辛,因為他姓“胡斯”。
如今,賴納已經(jīng)45歲。看到父親童年時的家之后,他崩潰了,不停地重復著一個詞:“瘋狂。”他說:“他們用別人的血汗錢修建了這一切,然后竟然厚顏無恥地說這些事情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真是太瘋狂了。”
在奧斯威辛集中營的游客中心,一位情緒失控的以色列女孩對賴納說,他的祖父幾乎殺害了她所有的家人。賴納說出他內(nèi)心的負罪感后,名叫斯維卡的前奧斯威辛囚犯問他是否可以和自己握手。
他們擁抱在了一起。斯維卡告訴賴納,他對年輕人講述這段歷史時總會告訴他們,納粹戰(zhàn)犯的親人不應該受到譴責,因為那些罪行并不是他們犯下的。
對于被祖輩的罪行折磨的賴納來說,這是一個重要時刻。
“得到那些屠殺幸存者的認同,這讓人欣慰,”賴納說,“你不再害怕與羞愧。”
“家族中出了這樣的人是極大的心理負擔”
海因里希·希姆萊是納粹德國的重要人物,他早年當過兵,辦過養(yǎng)雞場,后來逐漸取代戈林,成為德國秘密警察(蓋世太保)的首腦,是希特勒屠殺猶太人的得力幫兇,曾在東歐組建多個集中營。
他是弗爾·卡特琳·希姆萊的叔祖父??ㄌ亓盏淖娓负土硪粋€叔祖父也是納粹黨徒。
“家族中出了這樣的人是一個極大的心理負擔,他和你的血緣關系如此之近,使你總感覺有什么事情困擾著你。”卡特琳說。她為希姆萊兄弟寫了《一個德國家族的歷史》這本書,希望此書為“希姆萊”這個姓氏增加一點“正面形象”。她表示,寫這本書時,她“盡可能不帶有感情色彩,客觀公正地批判祖上的罪行”,并稱“我沒必要因與這個家族有血緣關系而羞愧”。
卡特琳覺得,納粹戰(zhàn)犯的后代似乎陷入了兩個極端——大多數(shù)決定斷絕與父母的關系,其他人則決定用自己的愛來洗刷家族中一切負面的東西。
卡特琳說,在自己開始研究家族的過去之前,她和父親的關系一直很好。父親對過去的事一直難以啟齒。
“當我認識到接受自己的祖母是納粹成員這一事實有多難之后,我體會到了父親的難處。”卡特琳說,“我愛她(祖母),但當我發(fā)現(xiàn)她與老納粹分子的往來信件,獲知他們?nèi)员3致?lián)系,以及她給一個被判死刑的戰(zhàn)犯郵寄包裹時,我在情感上難以接受。這讓我感到惡心。”
了解家族的過去是件困難的事
對莫妮卡·赫爾維格來說,了解家族的過去是件困難的事。她的父親阿蒙·葛斯因殺害成千上萬名猶太人而被審判時,她還是個嬰兒。
葛斯是納粹建在波蘭的普拉紹夫集中營指揮官,他嗜血成性,據(jù)說曾親手殺死500多名猶太人,每次殺人或命令手下殺人后,他的臉上都會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
莫妮卡是母親帶大的,對于父親,她只能通過家庭合影來了解。她對父親的印象原本是美好的,“我總覺得普拉紹夫的猶太人和父親就像一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