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以后,我開始重新思考這個問題。我發(fā)現(xiàn),盡管陳應松內心或許有著和我一樣的憤懣情緒,但他在小說敘述過程中,卻表現(xiàn)得異常冷靜。他仿佛只是個旁觀者抑或局外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村里發(fā)生的一切,包括大系哥之死。我想,他的這種敘事姿態(tài)是對的。小說家的使命,是通過故事的講述和人物的塑造,帶給讀者思考的空間,而不是代替讀者去思考。就小說《火神爺》而言,陳應松在冷靜的敘述中,其實拷問著一個最基本的問題:“在這出找不到對抗力量的悲劇中,社會缺位的救助體制已經(jīng)淪落到一種怎樣的尷尬境地?大系哥的命運是否可以找到另外一種可能?該如何評價村民們默契的‘助殺’行為?”很顯然,這場生與死的對抗中,力量雙方并不對等,一方是弱智的孤身少年,另一方則是精神正常、力量強大的全體村民;而大系哥的父母、村長、福利院長、鎮(zhèn)委書記、民政干事和鎮(zhèn)維穩(wěn)辦等角色,實際上充當了大系哥之死的幫兇。表面上看,陳應松寫的只是一個弱智少年面臨的生存危機,由此反映的,卻是當下社會對于數(shù)量龐大的殘疾人、農(nóng)村留守兒童以及其他弱勢群體,在物質救助體制和精神關懷機制上的缺位。誠然,大系哥放火的確給村民們帶來了巨大的財產(chǎn)損失,但這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剝奪他年輕生命的理由。在我看來,弱智少年大系哥之死,恰恰折射出這個社會自私、虛偽、愚昧的復雜人性和殘忍、冷漠、悲催的生活現(xiàn)實。
小說中,村民們封大系哥為“火神”,卻又人人視他為“瘟神”,避之猶恐不及;因此,他們名為送火神,實則送瘟神。最終,瘟神如他們所愿,被送走了。只是,一旦想起火燒大系哥的那一幕時,村民們的內心,能獲得長久的安寧嗎?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