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秋色最美,古絲綢之路的秋天尤美!“一帶一路,昂揚在途”尋訪之旅剛一進入甘肅境內(nèi),我就充分感受到了這份美:從天水麥積山的核桃到哈密的瓜,再到吐魯番的葡萄……處處瓜果飄香。殊不知,很多水果如葡萄、石榴、蘋果、核桃、無花果、扁桃、阿月渾子、油橄欖以及榅桲等,都是通過古絲綢之路從西亞、中亞以及新疆、甘肅一帶傳入中原內(nèi)地的,其中葡萄、石榴、蘋果被視為古絲綢之路上的“三大名果”.
葡萄原產(chǎn)于黑海和地中海沿岸
司馬遷《史記》:“漢使取其實來,于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
“吐魯番的葡萄熟了,阿娜爾罕的心兒醉了……”一聽到這歌聲,馬上就會讓人想到新疆的吐魯番,那個盛產(chǎn)葡萄的葡萄溝。其實,吐魯番原來并沒有葡萄,葡萄是通過古絲綢之路傳入的。
有關(guān)葡萄這種水果的功效、食用價值及生長環(huán)境最早見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寫作“蒲陶”,列為“果菜部上品”第一條:“蒲陶,味甘平。主治筋骨濕痹,益氣倍力強志,令人肥健,耐饑忍風(fēng)寒。久食輕身不老延年??勺骶?。生山谷。”
除了“蒲陶”,還寫作“蒲桃”,中醫(yī)稱其為“草龍珠”,另有“月支藤”、“賜紫櫻桃”等稱呼。葡萄雖然如今在中國各地都有種植,原生地卻是在黑海和地中海沿岸一帶,植物學(xué)上稱為“歐洲葡萄”.最初傳至埃及,大約在五六千年前已在今埃及、敘利亞、伊朗、伊拉克、南高加索以及中亞細亞等地栽植。
考古發(fā)現(xiàn),在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圖特摩斯四世(公元前1397年至前1387年)墓室壁畫中已有葡萄豐收、努比亞奴隸采摘葡萄和釀酒的景象;在今伊朗境內(nèi)的尼尼微古城遺址上還曾出土過一塊制作于公元前645年的“亞述王園中飲宴”的石板,上面的浮雕中也有葡萄。
中國最早栽植葡萄始于漢武帝時期,由出使西域、率先開拓絲綢之路的張騫帶回。還有一種說法認為,新疆的葡萄應(yīng)該在張騫出使西域之前就引入了,再由新疆傳到甘肅、陜西,及至全中國。西漢司馬遷在《史記》中曾明確記載,葡萄是從中亞古國“大宛國”引入的?!洞笸鹆袀鳌分杏羞@樣的說法:“宛左右以蒲陶為酒……馬嗜苜蓿。漢使取其實來,于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當時,漢朝后庭的離宮別苑旁邊“盡種蒲陶、苜蓿,極望。”
在西亞的亞述語中,葡萄叫Karanu,意為“生命飲料之樹”.中國人為什么把這種水果稱為“葡萄”?有一種觀點稱是從大宛語葡萄B?-daw音譯而來,也有學(xué)者認為是從古希臘語音譯而來。
葡萄還被古人視為送禮“珍果”,唐代詩人劉禹錫《和令狐相公謝太原李侍中寄蒲桃》詩稱:“珍果出西域,移根到北方。昔年隨漢使,今日寄梁王。上相芳緘至,行臺綺席張。魚鱗含宿潤,馬乳帶殘霜……”
在引進葡萄的同時,釀葡萄酒之法也傳了過來。唐朝時葡萄酒已成為迎來送往的普通飲品,詩人王翰曾在《涼州詞》中寫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石榴得名緣于原產(chǎn)地“安石國”
陸機《與弟云書》:“漢張騫使西域,得涂林,安石榴也”
“石榴酒,葡萄漿。蘭桂芳,茱萸香……”從唐代喬知之的《倡女行》唱詞來看,石榴與葡萄一樣,也是唐朝人眼里的名果,但“石榴”一詞的出現(xiàn)要晚一些,是唐朝人最先叫出來的。據(jù)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石榴一名丹若,甜者謂之天漿……大食勿斯離進貢之石榴,大者重達五六斤。”另有:“酆都稻名重思,其米如石榴子,粒稍大,味如菱。”此前,古人多稱“石榴”為“安石榴”.到明朝時,石榴的叫法更多,明王象晉《群芳譜》稱:“石榴,一名若榴,一名丹若,一名金罌,一名金龐,一名天漿。”
中國栽培石榴的歷史和葡萄一樣,大約也已經(jīng)有2000多年,但石榴原產(chǎn)波斯,今西亞伊朗、伊拉克、阿富汗及中亞一帶都盛產(chǎn)石榴,稱為“忘憂果”.伊朗在史前已栽培石榴;伊拉克也不晚,在其境內(nèi)出土的距今4000多年的皇冠上便有精美的石榴圖案。
石榴是如何傳入中國的?也是通過古絲綢之路。西晉陸機《與弟云書》稱:“張騫為漢使外國十八年,得涂林,安石榴也。”西晉北魏賈思勰編農(nóng)書《齊民要術(shù)》時便引用了陸機這一說法。另外,《初學(xué)記》“石榴”條引西晉張華《博物志》所記稱:“漢張騫使西域,得涂林--安石榴種以歸。”
“涂林”,是石榴別稱,有人認為是地名tourla的音譯,也有人稱是葡萄梵語Darin的音譯。“安石”,一種觀點據(jù)《北史》認為,是位于今哈薩別克斯坦境內(nèi)的“安國”和“石國”合稱,此地產(chǎn)石榴;另一種觀點則稱,安石就是“安石國”或是古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國家“安息”,即今伊朗,《群芳譜》即持此觀點:“本出涂林安石國,漢張騫使西域得其種以歸,故名安石榴。”
石榴傳入中國的路徑是從中亞一帶初傳至今新疆,西漢時傳入陜西,再傳布中國各地。也有學(xué)者認為,石榴由伊朗先傳至印度,由印度傳入中國西藏,然后再傳至中國西北地區(qū)和全國,又傳日本。
石榴引入中國后頗受青睞,很快成為名貴果品。西晉潘岳《安石榴賦》稱:“榴者,天下之奇樹,九州之名果。”西漢皇家上林苑種植的各種奇珍異果中便有石榴,《西京雜記》記載:“初修上林苑,群臣遠方各獻名果異樹……安石榴楟十株。”唐代詩人李商隱《茂陵》詩亦稱:“漢家天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城郊。”
古絲綢之路在引入各種水果的同時,也帶來了其風(fēng)俗文化。在伊斯蘭教經(jīng)典《古蘭經(jīng)》中, 石榴與同樣通過絲綢之路引入的無花果、橄欖一道被稱為“天堂圣果”.中亞有一種風(fēng)俗,新娘出嫁時要從娘家攜帶一個石榴,在婚禮后把石榴砸在地上,然后數(shù)從里面蹦出來多少石榴籽,來占卜婚后能生育多少兒女,中國婚俗中的“石榴多子”吉祥文化即是中亞石榴文化的流變。
蘋果稱“頻婆”的叫法源自伊朗語
王象晉《群芳譜》:“蘋果,出北地,燕趙者尤佳,接用林檎體”
在通過古絲綢之路傳入中原內(nèi)地的水果中,栽植最為廣泛、且成為大眾消費水果主力品種的當屬蘋果。蘋果到底是中國西部(西域)原產(chǎn)還是由中亞傳入中國西部一直存在爭議,但在明朝之前還沒有“蘋果”這一叫法則是不爭的事實。
明朝最早將“蘋果”寫作“蘋果”.明王象晉《群芳譜》記載:“蘋果,出北地,燕趙者尤佳,接用林檎體。樹身聳直,葉青似林檎而大。果如梨而圓滑,生青,熟則半紅半白,或全紅,光潔可愛玩,香聞數(shù)步,味甘松。未熟者食如棉絮,過熟又沙爛不堪食,惟八九分熟者最美。”這里所記述的“蘋果”就是蘋果。在“蘋果”稱呼未出現(xiàn)前,蘋果被稱為“柰(nài)”,與卓文君私奔的西漢文人司馬相如《上林賦》稱:“亭柰厚樸,梬棗楊梅,櫻桃蒲陶。”其中的“亭柰”,分別指野生梨和蘋果這兩種水果。
早期中原并不產(chǎn)蘋果,晉郭義恭《廣志》記載:“柰,有白、赤、青三種,張掖有白柰,酒泉有赤柰,西方例多柰,家以為脯,數(shù)十百斛蓄積,如收藏棗栗……謂之‘頻婆糧'.”唐段式成《酉陽雜俎》亦稱:“……白柰,出涼州(今甘肅武威)野豬澤,大如兔頭。”
柰在漢代已有栽植。從《廣志》所記來看,漢晉時張掖、酒泉這些河西地區(qū)不僅栽植蘋果,而且已有蘋果深加工,古人稱蘋果制品為“頻婆糧”.但值得關(guān)注的是,柰在引入中原后,栽植技術(shù)也有了新突破,出現(xiàn)了用林檎木嫁接的技術(shù)。
“頻婆”,則是蘋果的又一古名稱,《群芳譜》稱:“柰,一名頻婆,與林檎一類而二種,江南雖有,西土最豐。”既然已有“柰”,古人為什么還要稱之為“頻婆”?有學(xué)者考證,“頻婆”二字是從伊朗語sab sêf音譯而來。這一觀點如果成立,更證明蘋果與葡萄、石榴一樣,也應(yīng)是西漢時從中亞,經(jīng)古絲綢之路傳入的。明朝人嘴里的“蘋果”應(yīng)該是音譯“頻婆”的訛稱,或是“頻婆果”的簡稱。到清朝時,“頻果”的叫法已相當廣泛,清代吳其濬在《植物名實圖考·長編》中稱:“柰,即頻果……林檎即沙果。”至于現(xiàn)在寫作“蘋果”,則是簡化而來。
需要說明的是,目前市場上常見的蘋果品種與本文所說的柰,即頻婆是有區(qū)別的,頻婆是一種綿蘋果。但目前市場上常見的蘋果品種也非中國原產(chǎn),是近代從歐美及日本等國引進,可以說是“新絲綢之路”的交流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