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旅人;情僧,糖僧;革命家,和尚。一切有情,都無掛礙。生如彗星,死如禪定。蘇曼殊只活了35歲,這個情種,酒肉和尚,這個稀世之才,清白之人,給世界留下一個謎一樣的背影。他的名詩:“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
蘇曼殊和陳獨秀一起翻譯《悲慘世界》,未譯完,且看蘇曼殊別陳的一首詩:“契闊生死君莫問,行云流水一孤僧。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腸已似冰。”后兩句,神來妙筆中凝結了多少人生歷練?
蘇曼殊是廣東香山人,父親蘇杰生在日本橫濱經商,娶了一個日本女人河合仙為小妾,不久即與河合仙年僅19歲的妹妹河合若私通,生下蘇曼殊。生母生下曼殊三個月后,就離開了他。這樣奇特凄涼的身世,造就了他乖張的性格。
“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蘇曼殊從一出生,身上滿是冷落、歧視的目光。他遁入佛門,是一種必然。但是,他又未能忘情于塵世。他三次出家,往返于佛門清凈地和人間炎涼天。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蘇曼殊出了寺廟,轉身上了青樓。人生之于蘇曼殊,就是一場流動的瓊花宴席,熱鬧散場,獨自寂寞。萬花簇擁一詩僧。蘇曼殊寫日記,青樓女子的名字、場所及費用均有記錄。他的風流賬--用來嫖妓的資金達1877元,而當時女仆的月工資僅1元。
蘇曼殊貪食,尤嗜食糖,被稱為“糖僧”.他自記在杭州“日食酥糖三十包”.他的同事周越然回憶:他最愛吃蜜棗,“有一次,他窮極了,腰無半文,他無法可想,只得把金牙齒拔下來,抵押了錢,買蜜棗吃”.
當時的著名連載小說名家包天笑,作詩調侃蘇曼殊的嗜糖頑習:松糖桔餅又玫瑰,甜蜜香酥笑口開;想是大師心里苦,要從苦處得甘來。
縱情詩酒,留戀花叢,終究解脫不了心中的痛苦。當和尚出世,當革命家入世,都是一種玩命的活法。
如此奇妙而混亂的人生,多才多藝,命運多舛,無數個多造就一個“一”.活著是傳奇,死后是傳奇。1918年5月2日,蘇曼殊在上海病逝。不消說,蘇曼殊死于腸胃病。暴飲暴食,喜歡吃糖,糟蹋了身體的健康,他在甜蜜中走向死亡。蘇曼殊死后被葬于西泠橋,與江南名妓蘇小小墓相鄰,一詩僧,一名妓,南北守望相對。
蘇曼殊留給世人八個字“一切有情,都有掛礙”,和弘一的“天心月圓”、“悲欣交集”境界自然不同。說起來,南社成員有才華者云集,“南社二僧”李叔同和蘇曼殊活得最自我率性,最驚世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