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躍斌的小說,我近期細讀了三篇,從中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他為我們立下小說摹本的同時,也向我們展示了他獨特的生活底蘊和文筆魅力。
第一篇,《會說話的牛》(載《歲月》2010年12期)。這篇小說是寫人和牛共同戰(zhàn)勝困難、患難與共的故事。牛為我們人類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最后牛得病了,卻要成為人類的一道菜,由通篇我看到了人與獸的不可通融性,我們人類永遠都是在運用自己的智慧給其它生命帶來戕害。
王躍斌用真摯的情感向我們傳遞了一個又一個可貴的場面,特別是那幾頭牛活生生的形象,至今讓我歷歷在目:黃婆、老黑、大漢和小黃,在大雪天,在上山的路上,他們拉不動車了,而山上的知青正急需補給,“老黑兩只眼睛木木地看著黃婆說,我的四條腿已無力拉車了,現(xiàn)在也只有跪地試一試了。老黑說完,老黑就跪了下去……黃婆跪下去了,大漢跪下去了,小黃也跪下去了”。這對老黑他們這些牛來說,是最后的一拼,我們能想象用膝蓋爬坡,對他們意味著什么?牛對人類毫無保留,而人類很少為異類動容。人類心中只有自己,卻從不自慚形穢。
還有另一個場面,也是我久久不能釋懷的。當黃婆被殺,腦袋被取下來后,其它的牛,被主人送上山吃草,特別安排躲出去的牛們,忽然集體跑了回來,“老黑、小黃和大漢,他們的身后還跟著幾十頭牛,高的,低的;長的,短的;花的,灰的,紛紛朝這邊跑來,腳下騰起一條條灰土。他們或者是聽到了黃婆的吶喊,或者是聞到了黃婆的血腥,或者僅僅是心靈感應,就像聽到沖鋒號的戰(zhàn)士,一齊沖了過來,他們個頂個向上揚著頭,上唇翻向鼻孔,邊嚎叫邊奔向黃婆。他們紛紛跪下,跪成一行,高高低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又一齊揚頭,向天長嚎”。
這是一場隆重的葬禮,是牛們在為自己的同胞高唱挽歌,盡管人類絲毫不為所動,但這隆重的哀鳴,還是有它自身的反抗意義、聲討意義和紀念意義。
第二篇是《小白馬與索利女》(載《中國作家》2009年第8期)。這篇小說,寫的是一個鄂倫春少女關花,巧妙地把日本兵帶入迷魂陣,最后自己也死在迷魂陣。關花的死,不是她走不出迷魂陣,而是她不想讓自己活,原因是抗聯(lián)戰(zhàn)士們的犧牲讓她自責。由于她未婚夫的出賣,抗聯(lián)戰(zhàn)士被從后路抄襲,傷口一致打在腦后,犧牲在密林里。這是小說的妙點,也是升華人物的關鍵所在。這篇小說故事性很強,王躍斌的優(yōu)長在于會構思故事,他總是能抓住一件事的主要部位,像庖丁解牛一樣剖開故事的紋理,使讀者沒有厭倦感,而跟著故事的走向一路向前。
第三篇是《水招子古七》》(載《中國作家》2010年第12期)。這篇的亮點在于古七這個人物。他是放木排的,也是抗聯(lián)戰(zhàn)士,王躍斌把這個人物寫活了,比如他寫古七:“又瘦又黑,凸嘴凹腮,兩眼深陷,活脫脫一副猴相。”比如他寫古七挑垛:“右腳點地,身子向前一躍,雙腳就落在了一根原條上。那原條感到了疼痛……像一匹烈馬,想掀翻背上的馭手……而轉眼功夫,古七人已站上了垛頭。”
古七作為挑垛的寫得很成功,作為抗聯(lián)戰(zhàn)士他更成功,他犧牲得英勇,他活得色彩繽紛。此外王躍斌的人物語言也讓人稱道,他寫馬大把頭瞧不起古七時說:“坐著不算你淘氣。”一句話,把一個男人的氣概降到了腳底下。還有他寫:“木把子的命是賤,可賤命也是命啊,誰的命也不是拿咸鹽換來的。”還有:“馬大把頭搖搖頭,說:‘鐵山包屁股大個地界,別說是來個生人,就是打東頭來個耗子,西頭的人都能認出來。’”還有:娼妓說:“這幾天我看你的小褂肩膀頭都張嘴了,我給你縫縫吧。”這些形象生動的話語,加強了小說的質感和可讀性,也使文本妙趣橫生。
王躍斌的小說,優(yōu)點像密林中久久回蕩的林濤,所到之處都會給我們留下思想的印跡,從某種程度說,他的小說達到了相當的高度,這個高度如果用登山表示,他已經成功地越過了半山腰,這是這些年他不懈的努力和堅持所致,但是擺在他面前的任務也是前所未有的艱巨,對每一個搞創(chuàng)作的來說,山頂即使視線可及,攀登也許是一生的事情。我希望王躍斌越寫越好,成為我們小說陣營中的優(yōu)秀者,成為我們隊伍中的先行軍,為小說創(chuàng)作的最高境界,而旗幟永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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