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胡自殺之謎

時間:2011-12-27 23:28來源:炎黃春秋 作者:王洪起 點擊: 載入中...
    1981年12月18日晚8時,阿爾巴尼亞的阿通社向全世界發(fā)出了一條爆炸性的新聞:擔任阿爾巴尼亞政府總理達28年之久的謝胡“因精神錯亂自殺”。消息傳來,阿國人頓時萬分震驚。今日,謝胡之死,卻依舊被阿爾巴尼亞媒體稱為阿建國近百年歷史上“最大的謎”。

    謝胡其人

    謝胡是阿爾巴尼亞政壇上叱咤風云的人物。他于1913年1月10日生于阿中南部的馬拉卡斯特拉,青年時期曾參加西班牙國際縱隊,任第12國際縱隊第4營營長。1939年2月,西班牙戰(zhàn)爭后,他被流放到法國集中營o 1942年8月,經(jīng)多方努力,他回到了阿爾巴尼亞,加入了阿共產(chǎn)黨(后改名為勞動黨),投身阿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斗爭,親自組建了第一突擊旅和阿民族解放軍第一師,為國家解放立下了不朽功勛。解放后,謝胡曾被派往蘇聯(lián)高等軍事學院學習,1946年奉調(diào)回國,任人民軍總參謀長,以后又擔任過內(nèi)務部長、司法部長、警察總長以及國防部長等職,并于1953年至1981年去世前一直擔任政府總理,達28年之久,被人民議會主席團授予“人民英雄”、“社會主義勞動英雄”稱號,被視為阿最高領導人霍查的“親密戰(zhàn)友”和內(nèi)定接班人。在謝胡死前,霍查對他贊譽稱贊有加,說他是“天才的軍事家”、“卓越的國家領導人”。1981年5月,阿黨中央還決定出版謝胡著作選集。
    謝胡生前曾多次率團訪華,受到毛澤東、周恩來及所有中國高級領導人的接見,在中國許多地方發(fā)表過講話。我國一些年歲較大的人對他也還熟悉。1967年,他最后一次訪華時,應邀為武漢兩個對立面的“造反派”做說服工作。當時,兩派人馬都試圖爭取阿國人的支持,在一片混亂中紛紛向謝胡的坐車里塞“紅寶書”毛主席語錄。1972尼克松訪華,阿軍一名基層軍官一邊看著《人民畫報》上刊載的有關報道,一邊向我專家組同志提出置疑:“為什么你們邀請帝國主義頭子訪華? ”——這其實反映了阿高層的看法。謝胡不知通過什么渠道知悉了這一情況后,發(fā)話說“這名軍官的言行破壞了中阿友好,要槍斃他”。我大使據(jù)國內(nèi)指示,出面說情,才得以從輕處置。這到底是謝胡代表阿黨有意作秀,還是他本人出自對華友好,不得而知。

    謝胡“自殺”后的大清洗

    謝胡是18日凌晨“自殺”的,而就在他死前的17日下午,他還會見了來訪的羅馬尼亞代表團。當晚,以霍查為首的黨中央政治局繼續(xù)開他的批判會。顯然,當局是有意推遲了謝胡之死消息的對外公布時間。
    消息公布后,當夜首都的氣氛非同一般。持槍的警衛(wèi)戰(zhàn)士加緊了巡邏,放置在中國使館對面的廣播電視總局大樓和其他建筑物上的高炮、機關槍隱約可見。“祖國烈士大街”旁的黨中央大廈燈火通明。阿黨中央政治局會議正在霍查親自主持下緊張進行。霍查像往常一樣,打著強有力的手勢說:“謝胡一方面被南斯拉夫國家安全局要他殺害黨中央第一書記(霍查)的命令所逼,另一方面又懾于阿黨和人民團結(jié)的威力,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只好可恥地自殺。他的死是自絕于黨的可恥行為。黨不會為他舉行葬禮,只能把他像狗一樣埋掉! ”與此同時,國防部通訊總工程師易布拉辛?沙馬塔伊奉命來到謝胡住所,徑直登上2層謝胡的臥室,檢查屋里的通訊儀器,以便搜集證據(jù),證明謝胡與外部和外國使館的聯(lián)系及進行的“敵對活動”,為霍查搜尋打擊謝胡的炮彈。
    第二天,地拉那的所有日報僅在頭版下方1/4處,在“訃告”的標題下,刊登了阿黨中央、人民議會和部長會議的聯(lián)合公告:“12月1 8日,阿爾巴尼亞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阿爾巴尼亞社會主義人民共和國部長會議主席穆罕默德?謝胡同志在神經(jīng)錯亂情況下自殺。”僅此而已。訃告沒有像其他高級領導人逝世那樣寫上“光榮屬于他”、“不可彌補的損失”、“我們永遠緬懷他”等字眼;沒有刊登他的巨幅照片;沒有冠以黑框;沒有全國志哀三天;電臺、電視臺沒有播放哀樂,體育和文藝演出沒有停止;沒有葬禮。地拉那的一些外交官代表他們的政府欲向阿政府及謝胡家屬致哀,遭到拒絕。
    第三天,所有公共場合都摘下了謝胡的照片(在此之前,在各機關的辦公室里,謝胡與霍查同樣大小的照片平行地掛在墻上),擦掉了頌揚他的語錄標語。
    時任阿黨中央委員和“列寧”高級黨校校長的謝胡遺孀費切列特?謝胡不再公開露面,而是攜全家離開了高干區(qū)僅與霍查家相隔不到50米的第15號別墅。是霍查親自下令立即對謝胡全家采取“革命行動”的:逮捕謝胡遺孀及其3個兒子,逮捕謝胡在黨內(nèi)、政府內(nèi)的同伙,將他們掃地出門,繩之以法。
    1981年12月21日,阿黨八屆二中全會,聽取政治局關于處理謝胡問題的錄音,霍查在黨內(nèi)公開宣布謝胡是“自絕于黨的敵人”。1982年1月14日,任命副總理查爾查尼為政府總理,接替謝胡,同時初步改組政府。內(nèi)務部長哈茲比烏改任國防部長,費喬爾?謝胡(謝胡的親戚)升任內(nèi)務部長。2月26日,阿黨書記處召開整頓軍隊會議,霍查命令全軍聽從總司令(霍查)的直接指揮,要求軍隊把謝胡作為巴盧庫反黨集團的總后臺進行徹底清算。4月26日,阿黨書記處召開清洗“列寧”高級黨校校長謝胡夫人的專門會議,要求黨校今后向阿利雅直接匯報清洗謝胡夫人流毒的情況。5月29日,阿黨政治局聽取查爾查尼總理關于政府消除“謝胡流毒”的報告,決定中央各部委“精簡”400人。
    1982年下半年,霍查又以間諜罪逮捕了哈茲比烏和費喬爾?謝胡。說他們從民族解放戰(zhàn)爭期間就充當蘇聯(lián)、美國和南斯拉夫的間諜;說他們相互勾結(jié)、孤立霍查。當年10月,霍查在阿黨八屆“五中”全會上作關于“謝胡反黨集團的間諜活動”的報告。11月,霍查在地拉那選民大會上首次公開謝胡事件,宣布謝胡是為南、蘇、美、英、意、德服務的“多國間諜”。根據(jù)霍查的命令,阿內(nèi)務部人員將謝胡的遺體先是埋在地拉那西郊的沙拉公墓,幾天后又把他的遺體拉到一個秘密地方埋掉。此后,謝胡遺體的所在便成了“國家機密”。
    謝胡死后,他的家人、部下及身邊人員都成了反黨集團的成員而受到株連。整個集團均關押在地拉那313號監(jiān)獄。按照霍查的特別命令,全部審訊由高等法院和軍事特別法院在313號監(jiān)獄內(nèi)進行,共持續(xù)了18天。司法當局把“謝胡集團”分成“文”、“武”兩組分別進行審訊。“文組”有謝胡夫人和謝胡的次子及幼子(其長子弗拉季米爾?謝胡在牢房經(jīng)不起折磨已觸電自殺)、外長納賽(曾任駐華大使)、衛(wèi)生部長蘭比?齊奇什蒂等;“武組”有國防部長哈茲比烏、內(nèi)務部長費喬爾?謝胡、內(nèi)務部副部長米哈拉奇?齊奇什蒂,前都拉斯區(qū)黨委第一書記蘭比?齊奇什蒂的弟弟、中央安全局局長蘭比?佩齊尼、謝胡貼身衛(wèi)士阿里?切諾和加尼?科德拉以及達依蒂飯店的理發(fā)師等。
    謝胡夫人為了保全她的兩個兒子,在獄中屈打成招,承認她同丈夫都是“外國間諜”、企圖毒死霍查,結(jié)果被判處25年徒刑,1988年死于獄中;謝胡的一個任空軍黨委書記的弟弟杜洛?謝胡跳樓自殺,另一個旅居俄羅斯的弟弟幸免于難;次子斯坎德爾?謝胡和幼子巴什基姆?謝胡分別被判處15年和10年徒刑,直至1991年阿發(fā)生劇變后才獲釋放。次子現(xiàn)旅居瑞典,任工程師,幼子旅居西班牙,當職業(yè)作家。外長納賽被判長期徒刑,現(xiàn)已故。
    國防部長卡德里?哈茲比烏、內(nèi)務部長費喬爾?謝胡、中央安全局長蘭比?佩齊尼在法庭上拒不接受任何指控。他們與卡?哈茲比烏的弟弟穆罕默德?哈茲比烏以及蘭比?齊奇什蒂一起,被判處死刑。
    1991年,阿爾巴尼亞劇變。謝胡的兩個兒子開始多處打聽父母遺體的下落。他們首先打聽到母親費切列特在阿北部的萊什區(qū)翟伊曼勞改營服刑期間死去的消息,并從知情人那里了解到加尤什村監(jiān)獄墓地三號墓就是他們的母親之墓。1996年,他們把母親的遺骨遷到了地拉那,埋在沙拉公墓92號墓地第五排位置。這一年,他們得到時任國家情報局局長加茲代代(2008年去世)的協(xié)助,從歷史檔案中找到了謝胡“墳墓”的位置。2001年7月,謝胡的后代終于將密埋荒野20載的謝胡遺骸重見天日,并在沙拉公墓舉行了謝胡夫婦重新安葬儀式。同年,謝胡被他的家鄉(xiāng)——馬拉卡斯特拉區(qū)首府巴爾什市議會追授予“榮譽市民”稱號。地拉那民族歷史博物館還為謝胡88歲冥壽舉行了紀念儀式。

    霍查版本的“謝胡間諜史”

    1982年底,即謝胡死后的第二年,霍查的《鐵托分子》一書在地拉那出版發(fā)行。這本書對謝胡之死作了離奇的描繪。書中說:
    謝胡“1930年到地拉那的一所由美國人弗爾茲創(chuàng)辦的技術學校學習。這時,他便成了一名美國間諜。”“潛伏在阿爾巴尼亞的南斯拉夫間諜穆戈沙與謝胡接上了頭。謝胡搖身一變,又成了南斯拉夫間諜。1943年,謝胡與穆戈沙同時打入阿游擊隊第一突擊旅,活動更為頻繁。出于特務工作的需要,穆戈沙在突擊旅又物色了另一個合適的女特務人選——費切萊特?桑賈克塔爾,并將她介紹給謝胡結(jié)為夫妻。”“實際上,謝胡從他回到阿爾巴尼亞的那天起,就充當了英美的雇傭兵。1942年,謝胡草擬了一份建國綱領。綱領根本不提社會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主張多黨制,完全是一個英美使團所希望的資產(chǎn)階級民主綱領。”
    1944年,阿爾巴尼亞獲得解放。“美國駐地拉那使團的官方代表弗爾茲命令謝胡不失時機地打入蘇聯(lián)的情報機構克格勃。謝胡遵照美國主子的命令,寫信給蘇聯(lián)駐地拉那的軍事使團團長伊萬諾夫少校,信中攻擊阿黨路線,大罵霍查、卡博等領導人,以討得伊萬諾夫的信任……謝胡無論是在戰(zhàn)爭時期還是在國家解放前后,總是在南、蘇情報機構間走鋼絲,時而維護南斯拉夫觀點,時而又在蘇聯(lián)軍事顧問支持下向南發(fā)起攻擊。”鐵托和赫魯曉夫企圖利用1956年地拉那黨代會向阿黨發(fā)起猛攻。當時,謝胡夫人任地拉那黨委第一書記。會上,陰謀分子首先發(fā)難,要求黨中央按照蘇共“二十大”綱領重新審查對科奇?佐治、屠克?雅科瓦等人所作的決定,要求阿黨反對斯大林個人迷信,敦促阿黨與南共建立聯(lián)系。但是霍查未陷入圈套。六十年代初,謝胡夫婦利用機會同蘇聯(lián)的科西金、米高揚、安德羅波夫、謝列平,南斯拉夫的鐵托,美國中央情報局特工弗爾茲、英國情報局特工蘭多弗?切爾吉爾等人進行了密談。
    “該行動了! ”英、美、南的情報機構終于向謝胡發(fā)出了命令。1972年,謝胡到巴黎做手術。在法國,他和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特工設計了三種干掉霍查的方案:一、制造車禍;二、遠距離槍殺;三、使用慢性毒藥。謝胡回國后努力擴大自己的間諜網(wǎng)。1972年,謝胡接到美國中央情報局的指示:制造顛覆阿爾巴尼亞、使它倒向西方的具體計劃。謝胡是阿國內(nèi)文化反黨集團、軍事反黨集團和經(jīng)濟領域破壞活動的“幕后黑手”。在這些活動失敗后,謝胡于1980年4月接受南斯拉夫安全局的毒藥,陰謀對霍查下毒手。謝胡又覺得還未準備好,不便匆促行動,決定推遲到1982年3月霍查休假期間再動手。在這之前,可在黨內(nèi)大造輿論,大搞自由化,制造分裂。美國中央情報局也贊同謝胡的方案。
    為了大搞自由化和在黨內(nèi)制造混亂,謝胡決定讓自己的兒子與一個社會關系十分復雜的姑娘訂婚。這個姑娘的親友中有六七個戰(zhàn)犯、逃犯和美國間諜。阿黨及時地進行了干預,取消了謝胡兒子的訂婚,并對謝胡犯的這一嚴重錯誤進行了批評,要求他在黨的“八大”舉行之后作深刻檢討。南斯拉夫人感到事情不妙,便在阿黨政治局召開討論謝胡所犯政治錯誤的會議前夕,指示費喬爾?謝胡,向謝胡夫婦轉(zhuǎn)達南安全局的“最后通牒”:“就是犧牲自己也要干掉霍查! ”翌日,阿黨政治局召開會議。與會者同聲譴責謝胡的錯誤。政治局準備給謝胡記大過一次。當晚,謝胡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他似乎認為,反正是一死,不如死我一人,保住全家。謝胡夫婦將準備毒死霍查用的毒藥拋人廁所,囑咐他們的大兒子將電臺的主要部件毀掉。為了保全自己和兒子們,為了保住他們的名聲,謝胡的老婆竟然同意自己的丈夫自殺!1981年12月1 8日凌晨,謝胡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侍衛(wèi)堅信謝胡死于“他殺”

    曾在謝胡身邊工作了12年之久的貼身侍衛(wèi)阿里?切諾堅持認為,謝胡是“他殺”。
    年逾7旬的切諾在謝胡死后不幾天,也同謝胡家人一樣,以“投靠外國情報機構”的罪名深陷囹圄,在牢房里艱難地度過8個春秋。1989年獲釋后,他在地拉那的拉比諾特小學任體育老師。他接受媒體采訪時說:
    “我從1972年到謝胡身亡的那一天,一直是他的侍衛(wèi)長。……我發(fā)現(xiàn),他在去世前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受到了威脅,很可能被撤職,也可能被打死。他死的那天夜里,我正在他的住所前警戒。我可以肯定地說,他不可能自殺。因為他是一個極特殊的人,性格十分倔強。一般人見到他就會打哆嗦,說他兇狠,但我始終認為他只是憎恨那些軟弱無能的人。……謝胡當然有罪,但肯定有人比他的罪過更大,更令人恐怖,那就是殺害他的人。他常常告訴我,他已經(jīng)感到威脅,于是我們就加強了警戒。有一次,他對我說:你們要當心些,說不定有人會從你們想不到的地方向我開槍。他在12月17日那天開完會之后,沒有同霍查一起乘電梯,而是一個人悶悶不樂地走出來?;氐阶约杭业臅?,把皮包往地上一扔,對我說:‘阿里,你知道政治局會議開得什么內(nèi)容嗎?哼!算啦,快去好好注意警衛(wèi)吧!’顯然,他已預感到危險近在咫尺。”
    “晚10時,謝胡叫我進到他的房間。他正在與霍查通電話:‘請原諒,恩維爾同志,我希望到您那兒去一趟,哪怕是5分鐘也好,以便一起討論一下我準備的明天會議上的發(fā)言。’過了一會兒,便掛上了電話。跟我道了一聲‘晚安’,意思很明白,我沒有陪同他外出的任務了,叫我到外面值勤去。第二天,謝胡夫人跟我說,霍查當時的回答是:‘沒有必要。我已經(jīng)累了,我家來了一兩個客人。你無論準備得怎么樣,都在明天的會上談,而我將做出自己的結(jié)論。’ ”
    “當晚,我們確實加強了警衛(wèi)。但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切諾說完上述一連串蹊蹺事后認為:“謝胡死亡之謎,隱藏在一封他死前幾小時寫的長達30頁的信中。這封信就放在他的床頭柜上,被他的長子弗拉季米爾拿走了。我看到謝胡的尸體后,立即給阿利雅打了電話,告訴他發(fā)生的情況及在床頭發(fā)現(xiàn)的那封信。后來聽司機說,阿利雅接完電話馬上去了霍查家,再從那里打電話給內(nèi)務部長哈茲比烏,讓他馬上到謝胡家拿那封信。哈茲比烏立即照辦。弗拉季米爾相信那封信很快就會到阿利雅和霍查及其夫人奈奇米葉手里。值得慶幸的是,我之所以還能活到今天,就是因為沒有看過那封信,而看過那封信的人幾乎全死了:弗拉季米爾在他父親死后不久被捕,在關押期間被電死;哈茲比烏也在1982年因被指控參與了一樁反革命陰謀而遭鎮(zhèn)壓。”

    謝胡絕命書曝光

    2005年,阿爾巴尼亞議會外交委員會書記、前外長、民主社會黨主席,著名歷史學家巴斯卡爾?米洛向媒體首次公布了他保存至今的謝胡臨終前給最高領導人霍查的親筆信(即絕命書)原件,證明謝胡是自殺。信件刊登時對信中涉及的目前仍在世的重要人物及一些情節(jié)打了省略號。下面便是謝胡給霍查的絕命書:
    霍查同志:
    你于1981年6月1 1日親手撰寫的《黨誕生的時候》一書中曾經(jīng)寫道:“親愛的謝胡,過去和現(xiàn)在你都是黨的光榮的領導人之一,你始終站在每場斗爭的最前線,隨時準備為捍衛(wèi)人民、社會主義祖國和黨而進行不屈不撓的、原則性的斗爭。你是人民的兒子和忠誠戰(zhàn)士,你為人民而進行過并正在進行偉大的斗爭,黨和人民感激你。我,作為你的患難之交和患難與共的最親密的同志,擁抱你。”
    但是我,你的莫逆之交和患難與共的最親密的同志,在政治和思想方面犯了錯誤:最近我同意了我兒子斯坎德爾與杜爾迪烏(一個有所謂“歷史問題”的人)的女兒的婚事。在你的直接干預下,我解除了他們的婚約。我之所以犯這一政治性錯誤,其原因我已作了檢討。我11月12日長達39頁的檢討,是真誠的,絕對真誠的檢討。但這個檢討,在11月17日的政治局會議上卻被所有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所否定。最后,您稱我為“狡辯”,并要求我今天進行反省和接受政治局會議上對我提出的所有批評,徹底推翻被您稱之為“狡辯”。也就是謊話、欺詐的檢討。
    霍查同志,我隨時準備為黨獻出生命。而我現(xiàn)在正在這樣做:為黨獻出生命。我,你正確地稱為同甘苦、共患難的最親密的同志,利用你給我留下的唯一機會,讓你,我親愛的同志、導師和兄弟,了解真相。
    我正在毫不猶豫地、冷靜地把生命交給黨,因為我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捍衛(wèi)黨。
    現(xiàn)在,當我們就要從肉體上分別時,我要告訴你我至今沒能說出的話,因為此前從沒給我說出真相的機會。我是犯了政治錯誤,但它被夸大了,直至昨天的政治局會議。(……)我認為,所謂“我凌駕于黨之上”、“狂妄自大”、“獨攬國家大權”等,都是五花八門的惡毒指責。不,霍查同志,我由于我在檢討中所說的原因而犯了錯誤,我在工作中也有缺點,但說我要(與您)平起平坐、凌駕于黨之上,以及對我的其他類似性質(zhì)的指責,我是從來沒有過的,我永遠不會接受這種荒謬的指責。我的檢討不是狡辯,而是誠心誠意的。我一生為黨為人民工作,從未爭“名”、爭“地位”,爭“戰(zhàn)略家”的稱謂,沒有把自己置于你之上。對我進行的最為嚴重的指責是說我把自己置于黨之上,樹“我”自己,出人頭地,也就是反對黨。我們曾經(jīng)為了反對國內(nèi)外敵人而一起進行過許多斗爭,難道如此健忘?您個人沒有把我稱為敵人,但是(……)其他人指責我把自己置于黨之上,實際上就是指責我是敵人。
    不,霍查同志,我不是敵人。您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去你家,談起斯坎德爾的婚事,分析了我犯的這一政治錯誤,我曾說敵人總是極力挑撥我倆間的關系,也就是分裂領導層,并提到科奇?佐治、麗利?貝利紹娃和周恩來。他們不可能達到目的。巴盧庫也曾這樣做過,但陰謀未能得逞。(……)你想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吧,你大權在握!但我即將為黨而死,我要說出最后的遺愿:請捍衛(wèi)黨和社會主義(……)否則,在你身后,赫魯曉夫們會統(tǒng)治阿爾巴尼亞,社會主義就要告吹。假如你不重視我現(xiàn)在說的這些話(……),那么,親愛的霍查,過錯則不在我,而所有的責任都將落在你的頭上。我用我唯一可用的方法——自殺完成我的使命。
    再一次祝福黨!(……)我們的黨有忠誠的干部。(……)
    一貫在馬列主義正確路線指引下的我們光榮的黨萬歲!祝您長壽,至少能以維護黨和社會主義!(……)
    打倒以美帝國主義為首的帝國主義!打倒以社會帝國主義(還有中國社會帝國主義)為首的修正主義!共產(chǎn)主義萬歲!打倒反動派!
    請保佑我的家人們!如果您認為符合黨的利益,就說“謝胡是玩槍走火死亡的! ”或者隨您怎么說吧。您也在把我看做敵人,我相信時間會揭露一切,真理永存。
    我就要含冤而去!(……)
    穆罕默德?謝胡,1981年12月18日,地拉那。
    信件刊出后,霍查夫人及其次子在接受采訪時說,謝胡信中“赫魯曉夫”后面應當有阿利雅的名字?;舨榈拇巫由踔涟驯破戎x胡自殺說成是阿利雅而不是霍查的責任,并稱阿利雅不僅背叛了霍查,而且也是阿民族的叛徒。
    阿利雅確信謝胡“自殺”
    霍查的接班人、阿劇變后首任總統(tǒng)阿利雅每當談起謝胡之死,都堅持謝胡“自殺”的說法。謝胡事件發(fā)生時,阿利雅擔任黨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實際上的第三把手。他是這樣描述謝胡自殺的:
    謝胡與霍查之間曾發(fā)生過爭論,但沒有發(fā)生過導致沖突的矛盾。導致謝胡悲劇的事件確實與他兒子訂婚有關。1981年9月,謝胡的兒子斯坎德爾打算與一個階級出身不好的家庭的女排運動員訂婚。這個家庭中的一個成員在阿爾巴尼亞民族解放戰(zhàn)爭期間是“阿奸”,以后出逃國外。……當時,正在籌備擬于1981年11月8日召開黨的“八大”,所以決定等“八大”之后再討論謝胡的問題。“八大"還是選舉他為政治局委員,并保留他的總理職位。這清楚地表明,謝胡兒子的問題并沒有給他帶來負面影響。事實上,政治局起先也沒有討論這個問題,只是找謝胡談了一次話,要他做一下自我批評就算了。謝胡也曾表示解除這門親事,并向政治局交了檢討書。在代表大會后,于12月16日召開的政治局會議上,謝胡做了書面檢討。會開得很長,因為政治局委員在發(fā)言時對他的自我批評不滿意,…….建議給他黨內(nèi)“記過”處分。會議很晚才結(jié)束。霍查本來沒有話要講,后來決定第二天上午9時繼續(xù)開會時再說。我和霍查一起離開,并送霍查到他家門口。路上,霍查對我說:“明天我們聽謝胡說些什么,然后我再發(fā)言,這事就算了結(jié)了。我也同意大家的意見,給他黨內(nèi)記過處分。”第二天早晨8時左右,我在家里接到謝胡的衛(wèi)士長打來的電話:“謝胡總理在自己的臥室自殺了。”我絲毫不懷疑謝胡是自殺的,立即離家到霍查家?;舨檎诔栽顼?。我沒有馬上把這一消息告訴他,以便等霍查同志把飯吃完。而霍查卻催問我有什么事,并漫不經(jīng)心地對我說:“我覺得今天的會不會很長,只有我和穆罕默德發(fā)言。這個問題也就算完了。”我接著他的話音說,看來事情還沒完。昨晚謝胡自殺了。聽到這一消息,霍查皺了一下眉頭,表現(xiàn)很驚愕。他對我說,怎么會呢?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是什么動機促使他這么做?
    這一天,政治局會議還是召開了。同志們對謝胡自殺感到無比憤恨,并譴責這是“敵對”行為。此后,霍查便開始對謝胡發(fā)生了懷疑。為了證實謝胡的死因,霍查取出了有關謝胡過去的一些檔案材料。這些材料原本存在卡博(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黨內(nèi)第三把手,霍查的親信,1979年病故)的保險柜里,但鑰匙在霍查手中。這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提供的英文材料,大約20頁。我的英文雖然不熟練,但粗略看看,大致也能明白:謝胡在西班牙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被關進法國集中營,在那里被招募為英國情報局間諜。二戰(zhàn)期間,英國駐阿爾巴尼亞通訊聯(lián)絡官員一直同他保持聯(lián)系,直至1953年他任總理為止。文件中說,1945年至1950年,謝胡的立場發(fā)生過動搖,更多地偏向蘇聯(lián)。最后一份文件是1953年的,其中寫道:“謝胡已經(jīng)擔任總理,不要再干擾和刺激他了。”
    霍查是怎樣得到這份美國中央情報局的材料的呢?霍查告訴我,這些文件是某人于1964年送交阿爾巴尼亞駐維也納大使館的。某人還稱,如果肯出錢的話,他還有其他一些文件。阿大使館把這些文件立即直送卡博,卡博又轉(zhuǎn)交霍查?;舨樵J為,這些文件旨在挑撥和離間阿爾巴尼亞領導層。因為當時阿爾巴尼亞已經(jīng)跟蘇聯(lián)鬧翻,蘇聯(lián)報刊不斷攻擊阿政界要人,其中攻擊最多的就有謝胡,指責他與帝國主義有聯(lián)系。鑒于上述因素及與蘇鬧翻后的緊張關系,霍查與卡博得出結(jié)論說,這是挑撥離間。但是,在謝胡自殺后,這些觀點就變了樣。
    謝胡死后6年,即1987年,我又收到阿爾巴尼亞駐阿根廷大使館的一封信。信中說,一位不肯透露身份的美國人交來一份文件,證實1964年遞交的文件全部是真的。我便把這封信向中央委員們做了傳達。不過當時我也不能保證這些文件的真實性。
    當被問及謝胡生前在政治路線上與霍查是否有分歧時,阿利雅說:“謝胡人很聰明,有時顯得很樂觀,但野心勃勃,好走極端,待人苛刻。他與霍查可能在權力問題上有摩擦。因為霍查知道謝胡能力強、有氣魄。但這不能說他們之間存在著兩條不同的路線。謝胡對霍查是言聽計從?;舨橐膊环磳χx胡提出的主張。兩人很合拍,但謝胡的極端主義對霍查影響頗大。”
    2005年,阿利雅首次改變初衷。他除了重申原來堅持的謝胡自殺的觀點之外,對霍查的“謝胡50年間諜史”開始提出了疑義,也不同意霍查“肉體消滅”黨內(nèi)的戰(zhàn)友。他說:
    “……說心里話,謝胡從1942—1943年(當時他在集中營里)到1981年自殺,整整40年。這40年,謝胡在干什么?在阿爾巴尼亞的領導崗位上。如果他是美國或南斯拉夫的間諜的話,他早該行動了,但是他并沒有行動。……至于我親眼看到的那些文件,確實存在。1987年,我也親自收到一封由美國人從阿根廷寄來的信,而且那個美國人說文件是可靠的。也就是說,文件是存在的。但是,迄今為止,并沒有事實證明這些文件的可靠性。而且霍查和卡博看到的1964年的文件已經(jīng)下了結(jié)論,認為謝胡到那時并沒有采取任何間諜行動。”
    阿利雅同時強調(diào),“謝胡的確是自殺,因為他不能忍受所受到的那樣的批判,他感到在那樣的批評的重壓下簡直活不下去了。他自殺,我們大家都感到吃驚”。“謝胡是我國天才的領導人,有知識,好讀書,政治觀點尖銳,工作勤奮、積極,走遍了國家的四面八方。”

    謝胡之子如是說

    謝胡的兩個兒子對其父之死有何說法呢?二兒子斯坎德爾?謝胡說:“是霍查首先對謝胡進行政治迫害的,其他的政治局委員隨聲附和。他們先是反對真正的敵人,接著反對的并非是真正的敵人,只不過是與他們意見不同的人,再后來是反對自己的人。謝胡是被逼自殺的,但也有不少人認為是他殺,其實自殺與他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小兒子巴什基姆曾在上世紀90年代就謝胡之死寫了一本暢銷書《憂慮的秋天》。但是,這本書并沒有回答謝胡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的問題。筆者在重新安葬謝胡遺骸的儀式上曾問及巴什基姆,他只是簡單地回答說:“是誰扣動了擊中穆罕默德?謝胡的扳機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誰促使他扣動了扳機。”摘自《炎黃春秋》2009/4
(責任編輯: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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