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霞在洪水中見義勇為而犧牲，悲痛的孫少平恍惚間望見不可思議一幕——山坳那邊亮起一片橙光，由遠及近直到停在面前。定睛一看，橙光中走下一人——準(zhǔn)確說是個外星人。

    電視劇《平凡的世界》播放近尾聲，黃土高原上主人公對話外星人的出鏡引發(fā)熱議。是編劇失了分寸？原著第3部第36章寫得明白，這確是路遙的親筆。為什么在路遙現(xiàn)實主義的寫作中，在一部描述30多年前中國陜北農(nóng)村平凡人奮斗的著作中，會猛然間多出天外來客？

    著名文學(xué)評論家雷達說，作家筆下的人物常常暗含自己的影子，作家筆下的生活常常投射其個人的世界觀。路遙把外星人寫進《平凡的世界》，就像他為高加林借用前蘇聯(lián)著名宇航員加加林之名類似，其實都是他自己向往外面世界的表達。“從某種程度說，外太空是路遙寫給自己的精神寄語。”

啃的是窩窩頭，看的是《參考消息》

    “90后觀眾難免看得‘穿越',但回到30年前，卻不難發(fā)現(xiàn)路遙有外太空情節(jié)，有強烈的’走出去‘的欲望。”雷達分析說，在讓孫少平遇見外星人之前，作家已經(jīng)借高加林來向加加林致敬；而在孫少平的奇遇同時，他的妹妹孫蘭香在大學(xué)里念的就是天體物理學(xué)。

    一篇報告文學(xué)中關(guān)于路遙童年的一個插曲，其中寫道，一個冬天的夜晚，天上有架宇宙飛船在翱翔，地上有個孩子佝僂著腰仰望夜空。同學(xué)們都吃完白饃饃回到教室，唯獨這孩子餓著肚子留在操場里。因為他聽政治老師說，今晚有個名叫加加林的蘇聯(lián)少校，要駕著飛船去太空，他還將從陜北高原的夜空里飛過。這個半大孩子熱淚漣漣地望向夜空，他就是王衛(wèi)國--那年的路遙。許多年以后，他給《人生》的主人公起名時，直覺就是“高加林”,高原上的加加林，也有人說是高于加加林。

    在文學(xué)評論界看來，兒時的經(jīng)歷為路遙種下精神追求的種子。因此，在他最重要的兩部作品中，主人公高加林和孫少平都透露出腳踏黃土、心向世界的高遠心志。“路遙筆下，許多人物啃的是窩窩頭，看的是《參考消息》。身在農(nóng)村，胸懷里裝著全世界。”雷達說，所以《人生》中的高加林向往飛機與高樓；到了《平凡的世界》，孫少平不僅讀書知天下，還與外星人有了一面之緣。

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渴望精神世界的強大

    不只是路遙，和他同時代人很多都有精神上純粹的理想主義。因此，《平凡的世界》會有外星人，這在今天的觀眾或讀者看來或許突兀，但在小說發(fā)表的1980年代卻并未成為議論的焦點。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教授張頤武認為，讀者反響的差異背后是社會環(huán)境與閱讀語境的雙重改變。

    “《平凡的世界》創(chuàng)作于上世紀80年代。從社會環(huán)境看，那一代的年輕人驚嘆于《大西洋底來的人》，也喜歡《珊瑚島上的死光》，一邊是西方先進科技在中國初露崢嶸，一邊是物質(zhì)生活的匱乏讓那時代的年輕人更渴望精神世界的強大。”張頤武說，當(dāng)時，每天來自全國的“哥德巴赫猜想證明信”,匯總起來有幾麻袋，足見一代人精神世界的渴望有多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