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電影電視網(wǎng)絡對青少年的課余生活形成包圍之勢時,我們看到,對于傳統(tǒng)文化、詩詞古語,綜藝在調侃、影視在亂用、廣告在篡改……近日,關于亂改古詩詞現(xiàn)象再次引發(fā)關注,有人說,綜藝影視亂改詩詞古語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褻瀆;還有人說,這是在給傳統(tǒng)文化“下毒”.那么,對于這種“下毒”現(xiàn)象,應該如何看待,又有什么化解的妙方,不妨來聽聽相關專家的看法。
不能一點不正經(jīng)
張 鳴(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有人說,現(xiàn)在是一個解構的時代,也是一個娛樂的時代。在這樣一個時代,過去正經(jīng)嚴肅的東西,難免會遭遇玩笑式解構,或者以解構的名義,玩笑化了。中國的古典詩詞,是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古人云:“詩言志,歌詠言。”詩歌,從來都是載道性的文化要素。但是,在當今這個解構的時代,也難免遭遇玩笑、戲謔性的解構。
在電視綜藝節(jié)目中,從主持人和嘉賓口中,脫口而出的古典詩詞,每每是游戲化的,有點像相聲里的《歪批三國》,借諧音、同音字,胡亂堆砌,胡亂引申,以博得大家一笑。有個衛(wèi)視的一檔知識類競賽節(jié)目《中華好詩詞》,幾乎顛覆了這類節(jié)目起碼的知識正確性,在說到《孔雀東南飛》時,提出詩歌主人公劉蘭芝幾歲出嫁這樣無聊的問題不說,正確答案更離譜,說17歲正確,居然是因為這首詩是1700多年前問世的,里面有個17.另一道題,李白、杜甫、白居易三人誰的作品多?說白居易作品多,居然是因為他的名字是三個字,字數(shù)就多。
這樣的大賽,搞笑的確是搞笑。但把古典詩詞的知識,也給搞笑掉了。我們承認,我們的教育,尤其是古典文學教育,本身有問題,過于枯燥,過于追求標準答案,并把教學模式化,因而失掉了詩歌本身的美感。這樣的教學,是現(xiàn)在年輕人熱衷解構,尤其是解構古典詩歌詩詞的巨大動力。但是,我們的電視節(jié)目和影視劇,一味迎合這樣的傾向,將過去美好精致的傳統(tǒng)、文化要素,都這樣隨意惡搞。對我們的后代,會造成什么影響?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孩子,一提到“問君能有幾多愁,”后面就接上“恰似一群太監(jiān)上青樓”.那么美麗凄婉的李煜詞,會變成什么?
任何民族,都有自己的解構時代,都有自己的嬉皮士和憤青。但這樣的解構、這樣的玩笑,僅僅是年輕人的一種反抗。反抗過了,該怎樣生活,還是會怎樣生活。一個民族文化的古典,還是古典,遺產(chǎn)還是遺產(chǎn),不能連正經(jīng)媒體,也跟著一起起哄,以收視率為目的,胡亂惡搞。忘了媒體還有社會責任,還有教育民族的職責。
用否定達到肯定
張結海(知名心理學者)
最近,周星馳又“搞笑”了一次:香港“高考”中一位考生引用了一句“古語”--“做人如果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分別?”殊不知,這句古語不過是周星馳電影里的臺詞。大眾傳媒攪亂學生的學習,這不是頭一回。最典型的,是那些亂改成語的廣告,什么“咳”不容緩、默默無“蚊”;我還記得,我兒子念小學時,有一段時間老回來跟我背些網(wǎng)上流行的段子:“李白來到烤鴨店,口水流了三千尺”,相當起勁!
怎么辦呢?有些有識之士提議“禁”.大眾傳媒影響力如此之大,真能禁得住嗎?
其實,大眾傳媒“顛倒黑白”的事情不光中國有,國外也有。奧地利邊城薩爾斯堡因為一部《音樂之聲》而廣為人知,《音樂之聲》是美國人拍的,里面有許多地方并不符合薩爾斯堡的事實,當?shù)厝苏f,只要一穿上民族服裝,就立即有游客要求他們唱《雪絨花》,令他們十分尷尬,因為游客都以為這首歌是奧地利的民歌。實際上,《音樂之聲》中所有的歌曲都是美國人創(chuàng)作的。但塞爾斯堡人顯然清醒地意識到這只是甜蜜的煩惱,因為《音樂之聲》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旅游收入,所以旅游部門專門開辟“《音樂之聲》之旅”線路,全程播放電影插曲。一車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齊聲高唱“mi a name I call myself”,令你能領教大眾傳媒的厲害,也能感受世界一家的溫馨。
另一個例子更有價值,電影《羅馬假日》意外地捧紅了一個“窨井蓋”.電影里有一個“真理之口”的段子,實際上它只是羅馬街道上一個普通的窨井蓋,《羅馬假日》公映之后,全世界無數(shù)的游客都要看看那個“真理之口”.羅馬當局因勢利導,將窨井蓋供奉起來,讓它名副其實地成為一個景點。
其實,大眾傳媒的這種搗亂并非完全沒有優(yōu)點,客觀上它提高了受眾的興趣、擴大了成語、古語、典故的影響力,我們完全可以借鑒羅馬當局的做法,家長、老師趁勢讓孩子比較“飛流直下三千尺”和“口水流了三千尺”的異同,更可以借此機會讓孩子多了解李白的其他詩。
心理學上還有一個更絕的招--用否定達成肯定,你不是亂改成語、古詩嗎?我來一個全國學生改成語古詩大獎賽,看誰改得好、改得妙。背后的心理機制有兩個:第一,你要改,先得學習熟悉原文。第二也是更重要的,心理學實驗經(jīng)常用這樣一個方法,讓人造若干句子,但是不能使用“的地得”,結果搞得人家滿腦子的地得,這就是用否定達到肯定的目的。
戲說古文是娛樂還是褻瀆
李 錚(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
在玩夠了清宮、歷史名著和穿越后,中國的影視創(chuàng)意界們又把目光轉向了古詩詞。諧音字、多義字成了娛樂大伽們無窮無盡想象力的源泉,造出“糞發(fā)涂墻”、“善解人衣”等“知名詞匯”.有人覺得這樣博得一樂也未嘗不可,但也有不少權威聲音認為這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玷污和褻瀆”.
娛樂明星也真難做呀。當他們不夠創(chuàng)新,不夠搞笑,不少人就批評他們姿態(tài)太高,不如讓位給草根人士。等他們向草根看齊了,又有人批評說他們應當注重公眾影響。這樣的矛盾不可能兩全。但是批評人士的指責也有一定道理,在電視劇和網(wǎng)絡文化開始紅遍大江南北后,年青一代的語文能力確實大不如前了,甚至需要用重新分配高考分數(shù)來試圖加以解決。
與其把責任推給娛樂界和媒體,我們不如想想究竟這些歪曲歷史文化的娛樂是為何產(chǎn)生,或者為何年青一代更喜歡惡搞經(jīng)典而不是去背誦他們的。
國際上,針對傳統(tǒng)文化的態(tài)度也能分出兩個陣營。一個以美國為代表,多數(shù)人根本叫不出現(xiàn)任或前任總統(tǒng),熱衷于將一切經(jīng)典文化解構成薯條炸雞,好讓幼兒園的人也看得懂。在這樣的國家,創(chuàng)新永遠大于一切,一切傳統(tǒng)的都被視為保守勢力。另一個則是類似日本這樣的國家,幾乎人人都能背出一戰(zhàn)之前的年表,卻對部分歷史選擇性遺忘,以保留其本民族特征為最高理想,甚至不惜犧牲掉客觀辯證的價值觀。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