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書中的男孩們何以這樣拼命吃東西,那大概即是一種情感的缺乏,尤其當家庭的愛失去之后,生理上便有了這樣的轉移。
另一方面來說,這小說有一個很大的主題,即它是一本"尋父記".小玉在找他的爸爸,甚至跑到日本去找,那些人看似他的恩客或"干爹",但小玉也從他們身上找到一種父親的照顧。吳敏也是如此,他自己的父親在牢里,是不稱職的爸爸,張先生至少給了他一個家。亦即,家的渴望對他們來說,是更重要的。像李青也是家庭破碎,他唯一的寄托是他的弟弟。所以,他們都把自己對于家的渴望,移轉為如何在同性戀的世界里,重建一個家庭:沒有血緣的父子、兄弟。
好像是張小虹曾經(jīng)說,我這本書是一個"酷兒家庭",也有道理的。同性戀的世界,戀人組成另類的"家",所以同性戀才拼命爭取婚姻合法、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這應也是緣于對家的基本渴望,亦是"同志"運動最大的動力。
Q.學者紀大偉說:"'到底是在寫青春美,還是在寫同性戀?'這種曖昧的態(tài)度是白先勇作品中的主要特色之一。"又或者,《孽子》既要寫青春崇拜,又要借著這些年長男人們,側寫青春的不可恃?
A.兩者都有。不光是同性戀,異性戀對于青春也是狂戀、崇拜的吧。像有些步入中年的男子,對少女的情愫,也是一樣的。人類對青春啊,美啊,天真啊,都難以例外。托瑪斯·曼的《威尼斯之死》,就是這類主題的經(jīng)典之作。青春當然美啰,但應該是指更形而上的部分。畢竟年輕不一定美,也有很多年輕人很討人厭……另一方面,如此迷戀逝去的青春,大概也牽涉到佛家的一些道理,比方:人生無常。
改編舞臺劇 由曹瑞原導演
Q.《孽子》在書寫同性戀的黑夜世界與父子情感的拉鋸之外,許多篇幅流溢對社會底層人物的哀憫。但舞臺劇的種種限制,勢必無法全數(shù)轉譯長篇小說中的種種細節(jié)。如果由您親自操刀編劇,書中哪一場景是您會特別重視處理的?
A.因為我寫了《臺北人》,有些人認定我就只關注"上層社會".還有人說我一定不可能寫三重(《孽子》里的小玉就住三重)。其實我憲兵訓練時在三重住過,還跑去看那里的大腿舞!按理說,小說家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并且,作為一個作家,各種階層的人我都感興趣,最終的結論是:人的問題都一樣,且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孽子》重要的場景有好幾個:阿青去探望他媽媽的戲,還有龍子跟傅老爺子談心的那一段也是要緊的。
Q.若不論任何實際限制,您也演出其中一角的話,哪一個角色會是您最感興趣的?
A.我年紀大了,我演傅老爺子吧!(白老師大笑起來。我們不死心追問:別管年紀呢?)若不考慮年紀,我滿偏心龍子這個角色,我喜歡他對愛情那種苦苦追尋,一往情深。
Q.曹瑞原導演表示,關于將改編的《孽子》舞臺劇,"白老師是掌舵者,我游移了,他就把我抓回來。"您除了原著作者身份之外,還將參與哪些部分?
A.因為受了教訓,這一次我只給意見。反正大家改編小說都是二度創(chuàng)作,要忠于原著是不可能的。那也應該,因為舞臺劇語言跟小說語言是兩回事。這個戲滿多藝術家參加,也鄭重其事地做。因為它將在2014年臺灣國際藝術節(jié)上演。曹導的擔子滿重的,畢竟他拍電視劇那么成功。當然他對《孽子》的認知是很透了。選角和歌曲都由他們弄,會有很好聽的歌喔。因為加入了歌舞,該唱就唱,該跳就跳,該演戲就演戲,我想是滿自由的,會有一種開放的形式出來。
Q.可以透露下一個寫作計劃嗎?
A.你慢慢等吧!我不會放棄的。前一陣子忙著寫《父親與民國》,也弄昆曲弄得……但封箱了,封箱了!最重要的還是我的志業(yè):寫作。
內(nèi)容簡介
這是一本經(jīng)典的同性戀小說。
因為與實驗室管理員發(fā)生曖昧行為,阿青被學校開除了。一直盼著他能考進軍校的父親,一怒之下把他逐出家門。這少年打著赤腳,拼命地奔跑,跑出家門、跑出巷口,終于跑進了蓮花池邊那個隱秘的王國……
小說聚焦臺北新公園里的一群同性戀少年,細膩描述了他們被社會、家庭、親人拋棄的痛苦經(jīng)歷和曲折的心路歷程。故事以這群下層同性戀者的生活為主,旁及隱身于各行各業(yè)的同性戀者,一段段同性戀曲,反映同性戀者族群被家庭、學校、社會放逐的邊緣處境,呈現(xiàn)同性戀者身體、心靈雙重流亡的困境;刻畫幾個主要角色在充滿喧囂、同情、憐憫、無助的環(huán)境里,如何在生存、欲望和悔恨中掙扎擺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