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老霍

時間:2012-06-04 09:06來源:羊城晚報 作者:儲勁松 點擊: 載入中...


  兩年前,我家住進了30多個民工。他們是為修一條高速公路來的,而我家正好離他們所在的標段很近,他們的老板就租了我家房子作指揮部,同時也作民工住房。這些民工中就有老霍。

  老霍60出頭,精瘦,眼大無神,布滿皺紋的老臉蒼白無血色。在到工地來干活之前,他一直在河南農村興田種地,一輩子沒結過婚,與兄弟夫妻一家以及80多歲的老母住在一起。

  老霍長年戴著一頂骯臟不堪的工人帽,從來都舍不得脫下來。因而那頂帽子成為他的一個標志,也成為工友們取笑他的把柄。我就經(jīng)常聽那些民工打趣他,“老霍,你那帽子到底是什么顏色?”或者“把你那金帽子借我戴一天,我給你100塊錢行不?”老霍明知人家挖苦他,卻“呵呵”著,不惱。他的脾氣很好。然而無論怎樣,他都不肯一刻鐘不戴帽子,也不肯把帽子洗一洗。他是個很邋遢的人。

  老霍的邋遢是很出名的。按他自己的說法,他一年中只在過年時洗一回澡,3個月只洗一回衣服。因此老霍身上總有一股讓人發(fā)怵的酸臭味,隔幾米路都能把人熏得透不過氣來。所以老霍是個不受歡迎的人,說得難聽些,就是人見人避。

  相處久了,聽說了一些關于老霍的故事,我又覺得他除了身上味兒難聞之外,人倒是個好人,待人很友善,也很真誠。而在聽說過他讓媳婦那件事后,我對他的厭惡態(tài)度更是來了個大轉彎。

  老霍的老家很窮,一個村子里成年男人中有一多半是找不到老婆的光棍,有兩個或兩個以上兒子的人家,最多能給一個兒子說上媳婦。老霍一輩子都沒嘗過女人的味道,可他原本是可以不打光棍的。30歲時,他的父母千方百計給他張羅了一房媳婦。然而就在臨到結婚時他卻改變了主意,決意把媳婦讓給了他的兄弟。于是,他的兄弟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日子,他卻一生孤單到老。

  老霍是30多個民工中惟一的閑人。他所在的工程隊承包了高速公路一個標段的路基工程,任務就是挖山炸石,把路整平。那些民工長年累月在工地上苦干,累得黃汗淌黑汗流,除了老霍。老霍是看工地的,具體來說,就是守著一個大油罐,防止小偷把里面的汽油偷了去。一般而言,看工地的人要管理好工地上所有的材料、工具、車輛等等,事情瑣碎,而且責任重大。然而老霍卻清閑得很,因為工程隊的全部家當,除了10幾輛破破爛爛、無牌無照的運土卡車,就是小偷無處下牙的挖掘機和推土機,根本無須看管。唯一要重點守衛(wèi)的,就是那油罐里的汽油。而那油罐,除了工程隊的民工之外,旁人不敢靠近,老霍養(yǎng)的那兩條又壯又兇的大狗就系在附近。它們可忠實著呢,見到生人就齜牙咧嘴,躍躍欲撲。所以,老霍拿著600塊錢的月工資并和其他民工一樣享受著吃喝免費的待遇,實質上沒事可干。他一天到晚三餐飯罷,不是蹲在墻角一支接一支地吸一塊錢一包的劣質香煙,就是躺在油罐旁邊的窩棚里睡大覺。這種美差,當然不是輕易能得來的,工程隊的老板是他遠房的親戚。

  親戚給了他一份美差不假,其他方面對他卻不咋的。就說去年過年吧,工友們都回家過年了,只剩老霍一個人守著那只油罐子。按理,大年節(jié)的還堅守崗位,老板應當補助些錢,另外再給他買些吃喝。然而他那當老板的親戚卻摳門得很,僅給了他買了幾斤腌豬肉、一只腌板鴨、幾塊豆腐,和一麻袋已經(jīng)半腐爛了的大白菜。老霍一氣之下,把油罐里的汽油放了上百來斤,廉價賣給了一個過路的司機。

  我對老霍這種監(jiān)守自盜的行為很是不齒。然而,當正月過后民工陸續(xù)返回,老霍背著腌肉腌鴨回老家看他老娘時,我的眼睛卻濕了。那少得可憐的腌肉和板鴨,老霍一口都沒吃。他走的時候跟我母親說:“俺老娘有好幾年沒吃過肉了,俺把這些東西帶回去給老娘吃。”

(責任編輯:陳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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