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代墓葬中的壁畫形象地描繪了900年前古人飲茶前的準備工作。 （資料圖片）



陸羽煮茶圖 吳佰如 作

  去冬今春異常氣候后的綠茶姍姍來遲，喜歡喝清明茶的大張曾為一杯新茶而焦慮不安。我甚納悶，清明前的茶有什么稀奇呢？“嘿嘿，是啊，它有什么稀奇，讓我好好想想。”喝了30余年綠茶的大張被我這個簡單的問題問住了。

  年年清明茶，今又清明茶，似乎確實沒什么稀奇的。大張使勁想了想才說：“清明茶的稀奇之處在于——它不是滿枝都長，僅為枝頭丁點大的‘兩葉一心’，毛茸茸的。此為其一；必須采摘于清明節(jié)前，數(shù)量稀少，只以杯或盞來衡量，此為其二；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此為其三。”大張說得口干舌燥，而我吹了吹茶面后，冷笑了兩聲說：“這是一堆廢話。”

  別看隨著一年一度新茶陸續(xù)上市后，那些談茶、論茶、寫茶的文人仿佛魏晉狂人、唐宋雅士般，伴隨著氤氳的茶氣為普羅大眾而營造虛幻的“從來佳茗似佳人”光環(huán)，其實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體會茶的“潔性不可污，為飲滌塵煩；此物信靈味，本自出山原”呢？特別是日前跟廣州的朋友小美聊天之后，這種感受更加強烈。小美講：“說來慚愧，我讀高一就開始喝茶，而喝茶的主要原因并不為解渴。大家都知道，喝茶若為提神，就必須小口品啜，像喝酒一樣讓茶在嘴中、胃里‘冒泡’，令自己的靈魂跟著裊裊升起的茶香及水汽飛向天際、自由馳騁，換句話說，就是讓自己的心靈與時間都埋葬在不記時間的荒誕里。”工作后，我每天喝茶，并嘗過各種名茶?？墒?，小美對喝茶的理解卻給了我當頭一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跟大張一樣。

  翻翻歷史典籍就知道，五六千年以來，茶在中國經(jīng)歷了藥物、祭品、貢品、菜蔬、飲料等一系列功能的變化。尤其是讀《茶經(jīng)》《續(xù)茶經(jīng)》等專著后，就會發(fā)現(xiàn)古代喝茶的學(xué)問多得去了。茶葉僅為喝茶的一個細小的組成部分，器具、水質(zhì)、煮方、啜法、品味等方面的學(xué)問更是深不見底，非喝幾口茶、吐幾口氣、閉一會神就能學(xué)通的。至于“茶禪一味”、“詩中茶香”、“人生如茶”等至理名言的體驗與總結(jié)，若不是見識廣博、解析透徹、方法縝密、文辭精到之人，是無法體悟出來的。更重要的是，這些玩意兒都是慢慢“品”出來的。也就是說，流傳千古的茶詩、茶聯(lián)、茶論等都是明朝以前“喝”出來的。自從大明王朝的首任皇帝朱元璋嫌雅士們喝茶程序繁雜而改煮茶、煎茶、斗茶等慢啜為開水直沖、泡好就喝之后，盛產(chǎn)茶詩、茶聯(lián)、茶論的“茶宴”與“茶會”也自然隨著喝茶速度的加快而逐步消失了。誰能想到，朱元璋為“節(jié)省時間”打天下，而私自改變了流傳千年的茶道、茶藝，可是天下的文人雅士不僅沒阻止，還跟在后面推波助瀾。其實，自明朝開始，人們就意識到喝茶之“慢”已跟社會發(fā)展之“快”相脫節(jié)。由此，我武斷地認為，自明朝開始，真正“喝茶”的人就已經(jīng)不多了。想到這些，不會喝茶如我者捧起茶杯時，反而能輕松地心安理得地喝茶了。

  不過，我總覺得“喝茶”的加速“進化”，主要還是因為傳統(tǒng)的飲茶之法難以適應(yīng)現(xiàn)代社會的快速變化。尤其是隨著科學(xué)技術(shù)的進步，茶這種傳統(tǒng)的“慢飲”正加速向酒靠攏，哪些也叫“烏龍”、“茉莉”、“龍井”、“普洱”等的塑料瓶裝茶，盡管不能說全無茶味，但是，從冷柜（貨架）遞到你手中的快速，不僅把煮、沖、泡的時間省略掉了，甚至也將品、啜、玩的過程都過濾了。好在茶本身就是“草木人”構(gòu)成，草木來自大自然，喝茶講究自然也就無可厚非了。故而，我并不為自己不是真正在“喝茶”而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