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高考前夕，《別笑，我是高考零分作文》第三部上市。據(jù)《成都晚報》報道，這回主編“別有用心”地把“零分作文”首次和“滿分作文”放在一起。讓人意外的是，絕大部分網(wǎng)友認為，“零分作文”構(gòu)思巧妙、文風犀利、觀點另類，而“滿分作文”除了華麗的文字和“積極向上”的主題，并沒有更多讓人感到新鮮的東西。

據(jù)報道，該書第一部和第二部熱銷近40萬冊，有人認為，如果評選近年來最具娛樂氣息的圖書，這本書肯定高居榜首，因為許多人是把它當段子來讀的。更有嚴肅認真的評論者指出，這本書實際上是一面映照中學語文作文教育的鏡子，這面鏡子照出了教育的弊端。

■正方：呼喚“我手寫我心”

零分作文能走紅市場，真是一種絕妙的諷刺。雖然說，零分作文可以當作高考生的反面教材，社會人士也可以拿它當段子來解讀，但是更主要的，我們更應(yīng)當反思時下作文評價體制中那些罪與罰——我們的作文評價體制究竟是怎么了？

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是，什么樣的作文可以得零分？我們都知道，文科老師喜歡給“辛苦分”，在政治、歷史、地理之類的考試中，還流傳著“只要寫字就會有分”的說法。而高考作文，何以就沒了所謂的“辛苦分”了呢？高考體制憑什么就不能給孩子們一點“辛苦分”呢？

筆者拿一篇高考零分作文為例。此書中有一文叫作《北京的符號》，文中將北京的高房價拿出來作了調(diào)侃?？墒牵瑥母呖俭w制中走過來的人都知道，這里講的符號，更應(yīng)該是指一些積極的符號，比如風景之美麗、空氣之新鮮、居民之熱情等等。而只是涉及房價過高、交通堵塞等問題，雖然是事實，可到了高考面前就是“跑題”，得零分也就不足為怪了。問題是，高房價、交通堵塞等問題，在媒體界早就直言不諱了，可到了教育界，還像個掩耳盜鈴式的命題。一句話，是希望我們的孩子一定要積極向上才行，一旦有點叛逆，就會讓你粉身碎骨。顯然，我們還停留在幾十年前那個純潔無瑕的高尚年代，全然不顧及孩子們的早熟現(xiàn)狀。

有人將零分作文分成三大類，憤世嫉俗型、玩世不恭型、挑戰(zhàn)高考型。說來真是好笑，難道一個高中生不能“憤世嫉俗”一下嗎？不該像道家學派、游俠學派那樣超然世外、“玩世不恭”嗎？不該在高考作文中批判一下“萬惡的高考”嗎？古人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文章更主要的特點則是“我手寫我心”。一旦學生們都在自己的作文中學會撒謊了，每個學生的那份天真與正義，則完全化成了烏有。韓寒說“人生第一次撒謊從作文開始”，筆者再補充上一句：人生的真誠，請從零分作文里喚回。

對當前教學的諷刺

編者出版這樣的一本作文書很可能主要是面向社會上的讀者，但在筆者看來，教育界人士也應(yīng)讀讀，它的出版和內(nèi)容對當前的高考作文教學，可以說是一種極大的諷刺。這本書中的作文被判零分其實主要不是因為跑題或者沒掌握應(yīng)試技巧，而是它們多是批判、惡搞型的，有的甚至將矛頭直接指向了高考本身。

其實，高考作文想得到正常分數(shù)乃至不錯分數(shù)其實并非“難不可及”。因為只要揣摩命題意圖、迎合作文要求即可。媒體曾報道，有一年的全國高考作文題目是《堅韌———我追求的性格》，結(jié)果很多考生“制造”了父母雙亡、離異或自己有殘疾而又奮斗不息的“事實”。閱卷老師不是傻子，不會不知道這不正常?？蛇@樣的作文至少絕不會得太低的分數(shù)。

關(guān)注高考作文者可能知道，近幾年有些抄襲的高考作文竟然獲得了滿分。比如四川一考生的高考滿分作文《患者吳誠信的就診報告》抄自《雜文選刊》，海南一考生的高考滿分作文《最美麗的鳥》抄自《故事會》。出現(xiàn)這樣的現(xiàn)象似乎不可思議，其實很容易理解。很多“教學有方”的語文老師不就是讓學生背誦范文而非勤思多練、寫真話，幫他們?nèi)〉昧撕梅謹?shù)嗎?

當然，不是所有講真話的作文都寫得好，鼓勵讓學生“我手寫我心”也不意味著讓他們在作文中罵老師、批學校。但顯而易見的現(xiàn)實是，現(xiàn)在的命題導向和作文教學不利于學生真實思考和表達，甚至壓制他們講真話的。這樣的教育方式無疑與人才培養(yǎng)目標背道而馳。也正因為現(xiàn)實的不合理,才會出現(xiàn)高考滿分作文屢遭質(zhì)疑、零分作文卻受追捧的反常情況。

■反方：出版商制造的噱頭

所謂高考滿分作文大多是槍手所為，這事實已經(jīng)被揭露很久了。如今，又出現(xiàn)了這么多的高考零分作文，這不禁讓人困惑：難道真的有這么多構(gòu)思精巧的高考零分作文嗎？我認為是不可能的。在我看來，高考零分作文只不過是出版商的一個噱頭，想多賣幾本書而已。

筆者在做語文教師期間不止一次參加過高考語文閱卷，也參加過作文的評判。在我閱作文的經(jīng)歷中，高考閱卷領(lǐng)導小組的目標很明確：盡量不要出現(xiàn)滿分作文。因為滿分作文認定的過程很復雜，要經(jīng)過多重人員甚至機構(gòu)把關(guān)。至于零分作文這個概念，至少在我參加的我們省的閱卷過程中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閱卷領(lǐng)導小組沒有提過，閱卷老師也沒有提過。從對學生負責任的角度講，給考生的作文打出零分是極其不負責任的，除了真的有嚴重錯誤，零分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難道學生就真的一無是處？從閱卷機構(gòu)角度看，零分作文肯定要經(jīng)過極其復雜的認定過程，這要冒極大的風險。所以，即便會出現(xiàn)高考零分作文，那也是極少極少的。

那么現(xiàn)在為何會出現(xiàn)這么多在構(gòu)思、語言、思想方面都讓人“嘆為觀止”的高考零分作文、還集結(jié)成冊呢？我猜測，這肯定是出版商炒作的一個噱頭。因為現(xiàn)在“逆反”思潮開始成為學生閱讀甚至社會閱讀追求的主流，“零分”肯定會激起人們已經(jīng)略顯疲憊的閱讀激情。同時，出于對傳統(tǒng)教育的反感，人們從潛意識里同情所謂“零分作文”的作者。有了閱讀激情，有了讀者的同情，圖書一定會大賣的！

大量的高考零分作文的出現(xiàn)只能算是圖書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個畸形分支，只不過是出版商的一個噱頭。其目的，就是多賣幾本書，其他的意義，寥寥無幾。

過度吹捧也是一種病

高考的滿分作文是有的，每年高考一結(jié)束，我們都能看到例文。然而到底有沒有高考零分作文，誰也不好說。理由有兩個：一個原因是面對如此重要的高考，有幾個考生愿意拿“零分作文”瀟灑走一回？另一個原因是滿分作文不好寫，可要想在高考時寫出零分作文，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有人說：“高考就像一場熱鬧的春晚，滿分作文是用來弘揚主旋律的，就像張也的《走進新時代》；而零分作文只是娛樂大眾的，就像小沈陽演的小品《不差錢》”。這種說法對于“滿分作文”是有失公允的。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章這東西，本來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而且那些高考的滿分作文也并非都是因為主題鮮明、文字華麗取勝。有思想性、藝術(shù)性，文筆犀利的也不在少數(shù)。其實真正值得懷疑的倒是這些娛樂大眾的“零分作文”。誰能證明這些戴著同樣“反叛”、“另類”面具的“零分作文”就是出自高考考生之手？誰說這些“零分作文”在高考時得的是零分？

不可否認，現(xiàn)在的高考作文評價體系存在弊端。但不要忘了，任何一項考試都有一套特定的規(guī)則，在規(guī)則之下，其實大家都是相對公平的。“滿分作文”不一定是最優(yōu)秀的，但也未必就是最差的。網(wǎng)友對于“零分作文”的追捧其實是建立在對高考作文先存偏見的基礎(chǔ)之上，所以更像是一種情緒化的表達。

同追捧高考“滿分作文”一樣，過度吹捧高考“零分作文”其實也是一種病。因為“零分作文”更像是出版者炒作的一種概念。“滿分作文”是一個極端，“零分作文”是另一個極端，僅此而已。

■延伸：網(wǎng)友的興奮點

為何一本對考生沒多大意義的“零分作文書”，卻被旁觀者如此捧紅呢？實際上，真正吸引人的不是“零分”，而是它們?yōu)槭裁吹?ldquo;零分”？這才是出版商抓到的真正賣點，以及無數(shù)網(wǎng)友的興奮點。

原因是零分作文的題材主要是憤世嫉俗型、玩世不恭、惡搞型和挑戰(zhàn)高考型。很顯然，這就是如今在網(wǎng)絡(luò)里普遍流行的心態(tài)。部分網(wǎng)友利用網(wǎng)絡(luò)傳播匿名、快速與廣泛性的特點，依靠此書的內(nèi)容與形式，在此心態(tài)下進行著“憤世嫉俗、玩世不恭、惡搞與解構(gòu)”。說不定哪天，若作文是100分制的話，還會有個59分的作文集，書名就叫《百尺竿頭如何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