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動”與“意動”兩個語法術語最早是陳承澤在《國文法草創(chuàng)》一書中提出的。呂叔湘先生在《重印〈國文法草創(chuàng)〉序》中說:“陳承澤先生的《國文法草創(chuàng)》是《馬氏文通》之后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最有意思的一部講文言語法的書。”陳望道先生在《中國文法革新論叢》中說:“最能從根本上發(fā)現(xiàn)問題,而且有很多地方極富暗示,很可以做將來研究參考的,要算是《國文法草創(chuàng)》。”
本文記述了陳望道、陳承澤兩位先生關于《國文法草創(chuàng)》的一段書信往來,言辭灼灼、懇切動人。
筆者翻閱1920年12月出版的《學藝》,在第2卷第9號上找到《陳望道先生來函》和《覆陳望道先生函》。陳望道給陳承澤的這封信,不見于十卷本的《陳望道全集》(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年10月版),現(xiàn)照錄如下:
陳望道先生來函
慎侯先生:
那天相見,非常欣幸,可惜彼此都很忙碌,一時不能盡量傾談。
你那篇《國文法草創(chuàng)》,社外注意的人頗多。但一般青年卻稍嫌說明太簡潔,倉卒不易領悟;而且對于文言,一般青年頗為厭惡。據我觀察,你如果別取一種態(tài)度,用凈明的白話參用疏朗的表解來表現(xiàn)你數(shù)年研究所得,效果必定比現(xiàn)在更大。你看怎樣?
我前幾天,往浙江區(qū)會過幾個朋友。本社明年開始討論語法時,有幾個朋友定可加入討論。我現(xiàn)在須將會友期間積下的事情趕辦,一時或許不能來看你和心南頌九宏實諸先生;好在我們不拘于形式,你們諸位定可以原諒我的。
陳望道
覆陳望道先生函
望道先生:
承你指教,甚為感激。
我研究國文法的工夫很淺,自然免不了詞不達意的地方。而且文成匆促,頗少查書和修辭的時間,所以說明不能十分透徹。我說明不能透徹的緣故,實系為能力所限;并非有意裝做,以艱深文其淺陋。大凡創(chuàng)作的事,第一步總免不了粗糙的毛病,執(zhí)筆的人固然要盡他的力量,求個淺顯;讀者也不要憚沉悶,給他細看幾遍,覺得不對,便須加以指摘,或是辨析,或是攻駁,或是詰質,均無不可。國文法草創(chuàng),不過是個舊式文法的修正草案,修正的結果怎樣,此時不能決定;是要經過討論試驗后,方能證明他的真價。我現(xiàn)在所敢斷言的,是舊式文法應該修正,至于應否照我的主張修正,我卻不敢有十分自信之力。經了討論之后,也許我的主張完全不能成立;另有一種比較正確的主張出現(xiàn),也未可知??偠灾?,此修正案的成績如何,全看大家努力。你是第一個對這草案下個忠告的人;我還希望以后陸陸續(xù)續(xù)發(fā)表具體的意見;而且我尤希望照你來信所說,約了許多朋友來共同討論。“討論范圍愈廣愈妙”這句話,確是不磨得真理。不止我們,恐怕社會有心的人,見解都是這樣。
《國文法草創(chuàng)》完之后,我想照你主張,把他改作白話;并多插例證表解,但這是后來的話。眼前只好將就這些,姑把我極幼稚極不完全的文字作為基礎,立刻開始討論罷。
陳承澤《國文法草創(chuàng)》始末
1920年的《學藝》刊載了陳承澤的《國文法草創(chuàng)》,陳望道讀后,就致信陳承澤,建議陳承澤“用凈明的白話參用疏朗的表解”修改《國文法草創(chuàng)》,陳承澤也稱陳望道是“第一個對這草案下個忠告的人”.
后來《國文法草創(chuàng)》經陳承澤增削,“變更之處,約在三分之一以上”,于1922年11月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初版。筆者未見初版本,但在商務印書館1936年7月第4版的《國文法草創(chuàng)》的版權頁上寫著“中華民國十一年十一月初版”.陳承澤于1922年8月8日病逝,年僅38歲?!秾W藝》雜志第4卷第4號上刊載他的好友鄭貞文編的《陳慎侯先生遺著目錄》也說,“《國文法草創(chuàng)》印刷中”.
陳承澤雖未能得見商務印書館版的單行本《國文法草創(chuàng)》問世,但他在1922年6月23日寫了《自序》,他說:“本書著手在七八年之前,易稿十余次,搜集之材料,殆幾百萬言,師友之相與討論詰質者以十數(shù),而其所得,不過爾爾。研究之難,至于如此,非始意所期也。在《學藝》雜志發(fā)表后,經反復審查,不滿之處尚復不少。予決定更編《高等國文法研究》,詳其說明,多其圖表;增遺補缺,勉成一家之言。驟應疾病,綿歷時序,完成之期,因以頓挫。不得已,遂將本書先加訂正,付之單行。征引簡率,文字蕪雜,自知不免。所以急于發(fā)表者,冀早得海內賢達之教正也。”
陳望道一直對《國文法草創(chuàng)》“耿耿于懷”,他在1938年寫的《〈一提議〉和〈炒冷飯〉讀后感》稱這本書為“比較有特性又比較有人看的文法書”,“至惜這部書是用極生硬晦澀的文言寫的,有些地方非于文法有相當深刻研究者,不能完全看懂他的話,所以影響不及別的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