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年美國上演的戲劇海報，反映了當時華人勞工的生活狀況

當年華人勞工到達舊金山被嚴格檢查的繪畫

　　在舊時的廣東方言中，“花”是對女性的謔稱，如一村最美者為“村花”,娼妓被叫做“花姐”,煙館女招待被稱為“煙花”.與“豬仔”相對應(yīng)，那些在苦力貿(mào)易中被掠賣出洋的女子，則被叫做“豬花”.

　　與“豬仔”相比，“豬花”可謂鮮為人知。近年，隨著華工史研究的深入，“豬花”的血淚史漸漸浮現(xiàn)出來。事實上，“豬花”的社會地位和生活境況，往往比“豬仔”還要低賤、凄慘和可憐。

被綁架和拐賣的“豬花”

　　據(jù)吳鳳斌的《契約華工史》記載，我國明清兩代都實行閉關(guān)禁海政策，嚴禁婦女出海。1614年，明朝勒石禁止新舊洋商收買中國女子，否則治罪。清朝前期也嚴禁洋人販賣子女。

　　但到了十九世紀五十年代，由于大批“豬仔”被販賣出洋，一些洋人擔心如無“豬花”,“豬仔”貿(mào)易也會停止，高額的利潤就無法獲得。為此，他們想盡辦法要使“豬仔”長期束縛在他們的種植園或礦山里，誘使“豬花”一同出洋。辦法是給“豬仔”提供一筆錢去購買女子，結(jié)為夫婦。

　　后來，這一切就變成了擄掠和拐賣。羅晃潮在《“豬花”淺論》中考證，當時“豬花”主要來自如下幾個方面：

　　其一，以綁架或引誘手段強賣或拐騙的女子。1853年，在香港只花40大洋就可買到一個10歲至15歲的女孩。隨著需求的增加，專業(yè)人販子集團--“協(xié)義堂”也于1852年應(yīng)運而生，并在廣州大量拐買女性至舊金山。首批600人，每人買價50大洋，在美國以1000大洋高價賣出。據(jù)《舊金山晚報》估計，從1852年至1873年，“協(xié)義堂”販賣女子6000名，獲利至少20萬大洋。

　　其二，自愿出洋為娼者。據(jù)方雄普的《華僑婦女舊聞錄》記載，1854年，名妓阿彩從舊金山“賺錢”返回香港，到處炫耀她得到的財富，并以此為誘餌，引誘三四十個青年婦女隨她到加利福尼亞賣淫，阿彩成為老鴇。

　　阿彩是1849年到達美國加州的，之前是珠三角一名妓女，略懂英文。其英文名叫Ah Toy.因譯音不同，有的書中也把她稱為“阿泰”.年輕的她身材苗條，皮膚白皙，是個漂亮女子。她單身一人攜同保姆到舊金山闖蕩，在克雷街開了一個妓院。

　　阿彩到來的消息傳到周圍金礦，那些饑渴的單身礦工，興奮得丟下鎬頭、鐵鍬，不惜兼程百里趕到舊金山，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滿足對異性的需求。有錢的，與她同床求歡，沒錢的，一睹東方女子芳容，以解鄉(xiāng)愁。

　　阿彩接客的價碼不低，每次纏頭是碎金1盎司（28克），約合當時18美元。嫖客如無碎金，可用1兩沙金代替。1850年，全美有4000多華人，但只有7名中國女人。盡管纏頭很高，但僧多粥少，那些嫖客排起的隊伍竟然比一個街段還要長。

　　阿彩之所以能聲名遠播，除了容貌秀麗，還因為她敢用半生不熟的英語打官司。許多礦工在完事后，塞給阿彩的嫖資是一把銅屑。不過很快被阿彩發(fā)現(xiàn)了，隨后把這些礦工告上法庭。開庭那天，法院里，里三層，外三層，許多人來旁聽看熱鬧。當著法官的面，阿彩憤怒地端出一盆銅屑給法官看。

　　雖然阿彩曾受盡凌辱，但這位具冒險精神的“豬花”,還是活到高齡才逝世，而且至今被祭祀在舊金山的名人紀念館里。

　　此外，還有因家貧或遭不幸而被賣身出洋的少女和幼女；原本是奴婢而被輾轉(zhuǎn)賣出洋者；以收養(yǎng)女或納妾之名而直接被賣出洋者；以及不甘受窮或受辱的年輕寡婦。

黑心狠毒的外國人販子

　　范若蘭在《允許與嚴禁：閩粵地方對婦女出洋的反應(yīng)（1860-1949年）》中說，閩粵等地重男輕女，買賣婦女早就有之，加上海禁大開，中國政府無權(quán)管轄的香港和澳門，“豬仔館”和“豬花館”林立，無知民婦和貪圖富貴的市井女子極易被拐騙。

　　在陳為仁《苦力貿(mào)易--拐騙擄掠華工的罪惡勾當》記載中，踏上航程的“豬花”的境遇與黑奴差不多。1854年，以英國人柏頓為船長的“英格伍德號”從寧波開往澳門。船上有47個被拐賣的女孩子，年齡最大的僅8歲。

　　葡萄牙人販子馬丁內(nèi)茲把她們?nèi)腴L約9英尺（約2.7米）左右，寬不過6英尺（約1.8米）的小船艙。排泄物、嘔吐物充溢其間，惡臭令人窒息，女孩子們渾身骯臟。為防止船艙透出惡臭氣味，人販子全然不管這些女孩子的死活，竟把船艙間的縫隙封堵起來。

　　船艙頂很低，孩子們連伸開腿坐下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蜷縮著擠在一起。她們的身上生了癬疥、膿瘡，加上滿身跳蚤，癢痛難熬，一個個蓬頭垢面，面如死灰，痛苦地呻吟著。就是這樣，還免不了被毒打折磨。

　　馬丁內(nèi)茲用皮鞭拼命抽打一個小女孩，孩子仇恨地說：“我落到你手里反正是死，與其以后受罪，我還不如現(xiàn)在就死。”此船在廈門停泊時，被船上一名好心的中國船夫告官了，這些女孩子幸運地被搭救。

　　馬丁內(nèi)茲曾明白地告訴別人，這些“豬花”一運到澳門，駐在那里的西班牙領(lǐng)事自會從他手里接過去，他轉(zhuǎn)手之間就可從女童身上賺到1600多銀元。而受雇于他的英國船長柏頓，也會獲得高額的賺頭。

誓死不為娼的“豬花”

　　這些“豬花”到達舊金山后就如同奴隸一樣被拍賣。除少數(shù)被有錢人買去當妾或奴婢外，其余都賣到妓院里。

　　麥美玲、遲進之的《金山路漫漫》一書說，1870年時，僅舊金山，唐人街上就有妓院159家。劉伯驥在《美國華僑史》中說，據(jù)美國方面的記載，1870年時全美有中國人約三四萬人，其中婦女僅2000余人。這2000余名婦女當中，除了100余人為眷屬之外，其余1500至2000人均為妓女。

　　也有“豬花”誓死不愿為娼的，她們或吞鴉片或投海自盡。據(jù)張錯的《黃金淚》記載，美國內(nèi)華達州銀礦的一位“豬花”,不堪妓院凌辱，逃往山野，暴露在風雪中，雙足凍僵，肉隨骨流下，被抓回，送入醫(yī)院，鋸去雙足，傷口雖然不久愈合，但她痛不欲生，不肯服藥，絕食求死。

　　據(jù)傅訓成的《傅云龍日記》載，廣東南海小腳姑娘白貞烈，被拐賣到舊金山，受百般虐待折磨，逼迫其為娼，這個弱女子誓死不從，上吊自殺。1888年5月7日，清朝使節(jié)傅云龍到達舊金山，聽說此事特地拜祭了白貞烈之墓，并為其墓撰文勒石紀念，表彰其貞烈氣節(jié)。傅云龍在日記中記載了白貞烈的悲慘遭遇，及其去世后“豬花”們常來掃墓的情況，深表同情。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