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正如今天不少從負面批評辛亥事變的人自己指出的：像保路運動那樣的事，不僅不是革命黨獨力發(fā)動，甚至也不是革命黨加立憲派再加傳統(tǒng)會黨就能搞得成的。盛宣懷首先得罪的是四川的地方官紳，包括后來成為革命對象的四川督、撫。這些傳統(tǒng)勢力的“搗亂”，使得那些認為清廷鐵路國有化做得對、保路運動沒那么強、因此也不該肯定的人振振有詞。但從另一面來講，沒什么憲政導向的保路運動就瓦解了清王朝，完全沒有憲政導向的傳統(tǒng)動亂不也一樣會導致這種結(jié)果嗎？清朝本來已是末世趨亂，民國不過是未能止亂、以“真共和”替代這種王朝循環(huán)而已，對此感到遺憾是應該的，但為此苛責革命、似乎沒有革命天下就亂不起來，那就大可不必。

以憲政取代專制是政治現(xiàn)代化的邏輯必須，但憲政之路不好走。我前面說過，世界史上“封建”傳統(tǒng)的民族（如歐洲、日本）通過君主立憲實現(xiàn)憲政的成功率較高，而像中國這種中央集權(quán)帝國，君主立憲少有成功。晚清立憲派的努力是非?？少F的，過去思不及此，應該反思。但是立憲不成，革命發(fā)生了，其中因素很多，后人也沒有必要強分對錯。實際上，那時立憲派與革命派也沒有過去說得那么對立。過去為鼓吹革命就要痛罵立憲，現(xiàn)在有人為肯定立憲又痛罵革命，同樣都是片面的思維。歐、日各國走君主立憲之路，也未必一帆風順。最順利的英國也折騰了幾十年，日本就更不用說，明治維新下面的“大正民主”曇花一現(xiàn)，很快演變成軍部專政，不要說給日本，給世界都惹下大禍，后來還是在美軍占領(lǐng)下回到憲政之路的。中國辛亥革命后憲政沒能扎根，重演了歷朝的亂世，所謂“寧作太平犬，不為亂世人”，說是水深火熱也不為過，這是一個面相。

總而言之，民國作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亂世，具有一切亂世所具備的災難圖景，說民國未能結(jié)束這一切，是可以的；說民國導致了這一切，或者說是辛亥革命導致了這一切，就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