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啼噓,看不出小伙子還這樣仁義!
“你既然這樣厚道,索性好事成雙,收下錢,把我的還我。”喬致高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小胡子翹了起來。
“厚道不厚道,你無權(quán)評論,那是另一個范疇的事情。我還給他,是因為那是他贈予我的,這里面只有友情,不摻金錢。而喬致高,您則不同。”沈展平迅疾逼近問題的核心,他不想同這中文系的才子經(jīng)濟場上的低能兒再玩語言游戲了。
“在友誼的圈子里,我們可以按古老的道德準則行事。但正是你,率先把認股權(quán)當作商品,踏進了商品交易的黑海洋。這個海域,自有它的航行規(guī)則。你為認股權(quán)出了價,每股1元,我認可了這個價,還有中人。交割清楚,錢貨兩訖,彼此的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終結(jié)。這又不是大件電器,還有什么保修期。你一只腳踩在商品交易的小船上,一只腳又留在淳重風情的籬笆里,需要什么就揮舞什么,這不是一個實用主義的悖論嗎?假如你有良知,你應(yīng)該感到一種二律背反撕裂的苦惱。恕我個別地方可能冒犯,言辭偏激,但我想這里有個學術(shù)上的問題。”
傾斜的黃豆又開始向回滾動。已經(jīng)沒有人注意屏幕了,碩大扁平的欒德司長孤獨地神采飛揚。
“沈展平,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是我錯了,是我想占小便宜結(jié)果吃了大虧……你剛才說得對,是我率先把認股權(quán)當作了商品。但就是生意場上,也沒有不可挽回的錯誤。既然是商品,我把它交給了您,那我現(xiàn)在要從你手里重新買回來,總是可以的吧!”喬致高以守為攻,挑釁地望著沈展平。
喬致高算是把沈展平送進了一條死胡同。黃豆們散亂地滾動起來,大珠小珠落玉盤。沈展平已經(jīng)顧不上民眾心理了,又不是竟選美國總統(tǒng),隨大家怎么認為吧!他現(xiàn)在要捍衛(wèi)的,是屬于自己的尊嚴和屬于父親的錢!
他必須要讓真理的旗幟在自己頭上飄揚!
至于錢,都是屬于父親的。錢可以買血,血將灌溉父親枯萎的生命。他不遺余力處心積慮地借債買股,不就是要用智慧換來家人以及自己的幸福嗎?這是投機,勇敢地投入一次機會。那些坐享其成等待觀望的人,在一次顯露端倪的時候,跳出來摘桃子,晚了!生意場上,打的是短平快,爭取的是時間差。如今道貌岸然地博引古今,只不過是想把別人已裝進口袋里的錢,巧取豪奪而出……
沈展平仿佛看見父親的臉像沙漠般蒼黃,老眼迷離地企盼著……
“你當然可以買回去。”沈展平冷冷地說。
“那我買回來。這是錢。”喬致高像推土機似的用四個手指齊刷刷推錢。
“少了。”沈展平斬釘截鐵地說。
“不少,我一張張數(shù)過。不信你重點。”
“我是說這個錢數(shù)不夠。”
“什么?”所有的人同喬致高一起詫異。
“漲價了。”沈展平淡淡宣布。
“漲到多少?”喬致高迫不及待發(fā)問。
“翻番。你拿4000元來,我就把認股權(quán)再賣給你。”
“這才幾天,就翻番,提前進入2000年了?”喬致高駭怪地高叫,眼球向四處逡巡,以求輿論聲援。
黃豆們在烈焰烘烤下,輕微地爆裂著:看不出平時穩(wěn)重瀟灑的小伙子,出手這么毒辣!
“對。童叟無欺,言無二價。拿得出錢來,你就再來。否則,恕我再不接待!”沈展平傲慢地說。
啪!啪!喬致高義憤填膺地跺著腳,一摔門,揚長而去。
“你等著!利欲熏心的沈展平!”他的咆哮在走廊的噴涂墻壁上撞來撞去。
“我,時刻準備著。”沈展平說完,經(jīng)河西走廊,回到玉門關(guān)外天山腳下,按部就班地開始于自己的事。
欒德司長一直關(guān)注著事態(tài)的進展,偶爾也分心觀察熒光屏上的自己的音容笑貌,挑剔地檢驗表情手勢形體語言。對于一個蒸蒸日上的經(jīng)濟家政治家改革家,演說的技巧與形象十分重要。
他無聲無息地離去了。
電話鈴響了。
“小沈,為什么要這樣?不這樣不行嗎?”安琪娘焦灼的聲音。
“不行。謝謝。”沈展平我行我索地掛上了電話。
九
沈展平在機關(guān)餐廳吃晚飯。
人員很零落,像一盤象棋殘局。因為人少,大師傅便把中午的剩飯菜熱一熱,搪塞大家的肚子,這樣吃飯的人就更少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除了單干戶,沒有人留下來吃這最后的晚餐。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