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厚璋
“非禮不能配享”，“宗廟之事，非王者不能專”，“王者所在，即宗廟之所在”，這是漢文化輻射圈特有的強制性規(guī)矩，也是檢驗大型禮器斷代依據是否可信的一條標準。
我們先看一段容易錯亂的資料：“列傳第五十六•鮮卑吐谷渾傳》：“于是遂西附陰山”,“遭晉亂，遂得上隴”，“渾既上隴，出罕開、西零。西零，今之西平郡（今青海西寧市）。罕開，今桴罕縣（今甘肅臨夏市桴罕鎮(zhèn)）。自桴罕以東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昂城、龍涸。自洮水西南，極白蘭，數(shù)千里中，逐水草，廬帳居，以肉酪為糧。西北諸雜種謂之為阿柴虜。”
按“吐谷渾年七十二卒，有子六十人”推，吐谷渾（第一代）生卒應為245-317年，一生跨三國、西晉、東晉。從其子吐延（317-329，第二代）“為昂城羌酋姜聰所刺”遺囑“便遠去保白蘭”看，吐谷渾在世時已經占據了白蘭。故，“自桴罕以東千余里”、“自洮水西南，極白蘭，數(shù)千里”應為兩個階段，即“八王之亂”（291-306年）期間“遭晉亂，遂得上隴”，之后利用“永嘉之亂”（307-313）的時機又“渾既上隴，出罕開、西零”。不然以“永嘉之亂”（307-313）短短的數(shù)年，縱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完成不了又是“自桴罕以東千余里”又是“自洮水西南，極白蘭，數(shù)千里”的開創(chuàng)壯舉。許多學者將此誤解為是“永嘉之亂”（307-313）期間的創(chuàng)舉，明顯是理解錯誤。313-663年是學術界認定的吐谷渾王國的起止時間，關于這個時間起點的問題，以及吐谷渾王國版圖的事情，容后再論。
王者所在，即宗廟之所在。那么，吐谷渾王國的王都在哪里？
吐谷渾利用“永嘉之亂”（307-313）進入青藏高原，“居甘松山之陽，洮水之西，南抵白蘭，地數(shù)千里。有城郭不居也，隨水草帳室，肉糧。”據考證，吐谷渾王城起先在莫何川西。約452年，吐谷渾王國第十二代首領拾寅（452—481年在位）“始邑伏羅川”。約541年，吐谷渾王國第十八代首領夸呂（541年－591年在位）“始自號為可汗，居伏俟城”。大業(yè)五年（609年），隋煬帝破吐谷渾，以其地置西海、河源2郡，西?？たぶ渭赐鹿葴喭醵挤钩?。乘隋末中原大亂，吐谷渾王國第三代可汗伏允（603～635年在位，第二十代）“復故地”，仍都于伏俟城。伏俟城作為吐谷渾王國的王都，直到唐高宗龍朔三年（公元663年）被吐蕃王國滅國。由此可知，2件銅馬外于王都伏俟城的可能性不存在，因為這是禮制。
2件銅馬鑄造于何時？
王者之制，配享社稷。王者所祀，莫先于社稷。這是漢文化圈古來的禮制，作為脈于歷代漢封鮮卑族祖先的吐谷渾人當然不可能例外。以此判斷，這2件銅馬的鑄造時間當為吐谷渾爵享河南王的時候，否則不符合中原王朝的授封制度。作為先王之器，這2件銅馬至少是歷經莫何川西、伏羅川后才崇祀于伏俟城的。還很有可能經過白蘭，待以后考古驗證。吐谷渾王國曾經兩次滅國，大業(yè)五年（609年）隋煬帝將之第一次滅國，唐高宗龍朔三年（663年）吐蕃王國將之第二次滅國。這兩次滅國，其王都均在伏俟城，2件銅馬毫無疑問都在伏俟城。2件銅馬的鑄造時間外于吐谷渾（245-317年）期間的可能性不存在，因為這是禮制，否則也無以解釋同埋而不同朽的時間性問題。
2件銅馬是不是吐谷渾從遼東帶來的？
沒有可能。“列傳第五十六•鮮卑吐谷渾傳》：阿柴虜吐谷渾，遼東鮮卑也。父弈洛韓，有二子，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若洛廆別為慕容氏，渾庶長，廆正嫡。父在時，分七百戶與渾。渾與廆二部俱牧馬，馬斗相傷，廆怒，遣信謂渾曰：「先公處分，與兄異部，牧馬何不相遠，而致斗爭相傷？”“我是卑庶，理無并大，今以馬致別，殆天所啟。”從這段文字可知，吐谷渾雖然是哥哥，但他不是正妻所生。若洛廆雖然是弟弟，但他是“正嫡”。以此緣故，“父在時，分七百戶與渾”。宗廟之器，非嗣不能專。繼嗣父親的顯然是弟弟若洛廆，專宗廟之器的當然就是弟弟若洛廆了。因“二馬相斗”導致的兄弟分手，2件銅馬當然是在“二馬相斗”后為了感謝“二馬相斗”的“殆天所啟”鑄造的，根本就不存在從遼東裹挾而去的時間性邏輯。
2馬1牛初會于何時？
《漢書·霍去病傳》：“收休屠祭天金人。”足見作為政權象征的祭祀禮器是破國后被追繳的第一序列，可以想見該類物事對于游牧民族的重要性和戰(zhàn)勝攻取的必欲得之。大業(yè)五年（609年）吐谷渾第一次滅國，可汗伏允是先逃走后復國。王都既破，2件銅馬按理是被隋煬帝繳獲了。但從2件銅馬、1件銅牦牛的一體出土及其鑄造的時間差可知，這2件銅馬并沒有被收繳?？梢姺适窃谔优苤皩⑦@2件銅馬埋藏了，否則絕無僥幸之理，那也就不會與這1件銅牦牛一體保存下來，更不存在同埋而先朽到不可拼對的懸差了。
貞觀九年（635年），唐朝大將李靖、侯君集大破吐谷渾，諾曷缽（635-688年在位，第二十二代）繼吐谷渾王國第五位可汗。在635-640年這段時間，從唐太宗“遣李大亮率精兵鎮(zhèn)援”、“詔侯君集就經紀之”、“遣淮陽郡王道明持節(jié)冊命，賜鼓纛”等重視程度來看，2件銅馬仍在伏俟城。貞觀十四年（640年）“乃以宗室女為弘化公主妻之，詔道明及右武衛(wèi)將軍慕容寶持節(jié)送公主”，當然是“送公主”于王都伏俟城了，作為弘化公主嫁禮的這1件銅牦牛也當然是送到了伏俟城。因為邦國婚姻沒有在王都之外婚禮婚居的可能性。據此而知，2件銅馬、1件銅牦牛的初會是在640年，這是毫無懸念的。這300多年的時間差，恰與青銅器的衰變周期相吻合，這就是為什么同埋而不同朽的其中一個原因。
以此來看，從唐太宗貞觀十四年（640年）弘化公主下嫁到唐高宗龍朔三年（公元663年）吐谷渾王國被吐蕃滅國，這2件銅馬、1件銅牦牛在伏俟城一體被崇祀了23年。
作者簡介：
郝厚璋，生于涼州，學于蘭州，居于福州。文學作品發(fā)表于《中華時報》《讀者》及新華網、廣播電臺等刊物媒體。經濟社會研究成果發(fā)表于《新華文摘》《人民文摘》《國內動態(tài)清樣》《經濟日報》《經濟參考報》等刊物。
作者微博：吐谷渾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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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云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