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診

時間:2019-07-30 10:59來源:大西北網 作者:劉愷 點擊: 載入中...
  一大早,黃明來醫(yī)院找我,見面就說:“劉醫(yī)生,老爺子牙疼好幾天了,叫我來跟你約一下,想來看一看。”他說:“現在老爺子身體大不如從前了,下一趟樓,特不容易。”我說:“是??!年齡大了,腿腳也不利索,這樣吧,叫他別來回跑了,抽空我先去看一下,如果在家里能處理就處理了,再說了,好長時間沒見到老主任了,也該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送走了黃明,我對護士說:“今天下班以前,你做一下準備,帶一些簡單必須的器械,明天跟我出一趟診。”
 
  星期四我休息,門診上的事就不用操心了,上午,我?guī)еo士小柳就去往黃主任家。
 
  路上閑聊的時候,小柳問我說::“主任,我知道內科大夫出診是常事,口腔科醫(yī)生出診,還沒聽說過。”我說:“是啊,牙科大夫很少出診,主要是受到條件的限制,而且需要一些器材也不便攜帶,但咱們現在要去看的是我的一位老領導,年齡大了,住的又是七樓,他不方便。”
 
  其實,像這樣的出診,對于我來說,并不是第一次,話既然趕到這兒了,我順便再給你講一下,我曾經有一次出診的事,因為這一次出診,給我留下的記憶特別深刻。
 
  那是十年前,也就是2008年的一個冬天,原蘭州軍區(qū)司令部紀委副書記常維天,請我到他家出一趟診,他告訴我說:“老伴兒在醫(yī)院化療了一段時間,病情很不好,現在醫(yī)院讓她出院,在家休養(yǎng),可是吃飯成了問題,滿嘴里就剩了幾顆牙,而且還有一顆牙松動了,吃東西就擋,礙事兒,假牙也用不上,一咬就疼,飯也喂不進去,幾天都不進食了,真愁死我了。我跑了幾家醫(yī)院,他們都不給拔,還有大夫教給我說:‘用手慢慢的搖,用舌頭慢慢的舔,到時候就會脫落的。’扯淡!搖?怎么搖,手碰也不敢碰,還搖呢?舔,舌頭還沒舔上牙就痛了,還舔呢?真恨不得一把把它揪下來。”然后他接著又說:“劉醫(yī)生呀,不瞞你說,老伴的時間可能不多了,熬不了幾天了?但是,先把我整的快熬不住了,心里急??!于心不忍吶,即便是走,也盼著她能吃上一嘴,喝上一口!這不吃也不喝的,遭老罪了。我知道,這風險大,誰也不愿意擔這個責任,但是,你放心,我絕不難為你,不讓你擔風險,我簽字,出任何問題,都沒你的事兒,絕不讓你擔任何責任。”然后常書記又說:“劉醫(yī)生,你一定要幫我??!”
 
  聽了這一番掏心窩子地話,我心里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給一個垂危病人去拔牙,而且還要上家里去拔,又沒有必須的條件和應急的保障,這萬一要是出了事情,雖然說是他簽字不讓擔責,但是,事情往往不是說說那么簡單。我非常理解同行醫(yī)生推諉的理由,也知道醫(yī)師注冊及執(zhí)業(yè)地點的規(guī)定和要求。再說了,現在我也已經從軍區(qū)醫(yī)院退休了,一旦有事兒,風險會更大,思之再三,必須慎重!還是婉言謝絕為好,可是話未出口,常書記像似看透了我的心思,說:“這次就是賴也賴上你了,千萬不要再推辭了,我信你!”
 
  老人焦急的心情,誠懇且?guī)в醒肭蟮恼Z氣,以及對我高度的信任感,使我放棄了明哲保身的想法。想為患者而想,急為患者而急,告誡自己:“應該敢于擔當,去,一定去!”
 
  于是,我說:“行,您也不用簽字保證了,我知道您的人品,即就是有事兒,您也不會為難我的,這樣吧,您先別著急,稍事歇息,我馬上給宋主任匯報一下,商量商量再說。”
 
  因為以前沒有這樣的先例,為慎重起見,宋主任當即決定和我一塊兒去…
 
  宋主任叫宋全有,他是口腔科的權威專家,有非常豐富的臨床經驗。我們和常書記一同到了他家里,給常書記的老伴兒會診。宋主任詳細的了解了病情,仔細檢查了牙患,然后對我說:“患者的病情雖然很危重,但是牙疾并不復雜,可拔!但要注意出血傾向。”并給我制定了嚴格的處置方案,因天色已晚,決定明天早上實施手術。
 
  第二天,我背著出診包又去了,軍區(qū)大院七號樓三單元401室~常書記的家,進屋后,跟著他走到他老伴兒床前,看見有氧氣瓶立在床的旁邊,他老伴躺在床上,不時的發(fā)出呻吟的聲音,雖然蓋著被子也能看出人非常的瘦弱。她聽見有人來,微微地睜開了眼睛,這時我才注意到,她微弱的眼神里,透出受盡折磨,倍受煎熬,那祈盼,那求生的欲望是那么強烈。病人臉色蠟黃,極度虛弱,我握起她的手,感覺那手是非常的涼,既使叫她抬一抬手,也要費盡全身的力氣,我輕聲地問她:“阿姨,您能坐起來嗎?”她費力的往上挪動了一下身子,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這樣行嗎?”
 
  我摸了她的脈搏,脈相很弱,50次/分,心率也慢,呼吸一長一短。量了一下血壓84/52mmHg,但思維清晰,無意識障礙。
 
  檢查:A區(qū)3,松動ll度,叩痛,無溢膿。
 
  處理:消毒,表面涂抹麻醉一次,又一次(prⅠmg)表面麻膏)麻醉后,想……
 
  經會診心里雖然有些底,但又一次看到這貧血般的臉色,心中突然又涌現出一連串的問題,出血的難題?滲血的問題?牙槽窩凝血塊?創(chuàng)傷愈合?等這一系列的難題,越想越讓我背后滲出了冷汗。
 
  我尋思:上頜尖牙齒松動,但牙根兒長,根尖容易粘連,拔除時不能用挺子,更不能粗魯的直接上牙鉗,若誤傷了牙齦和牙周撕裂,導致出血就難以控制,因為在這樣的條件下,縫扎止血,條件都不具備。
 
  剛開始時,我蹲著操作,頭費力的仰著,覺得很不得勁兒,后來干脆左腿蹲著,右腿單跪著,這樣操作起來相對比較方便,常書記在床的另一側,給我打著手電,光線并不是很亮,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輕輕的用牙鑷,順牙周方向,旋轉分離,細細的用探針向下延伸,順勢而為,用上牙直鉗拔除,捏壓止血,復原牙齦,放置止血海綿,消毒牙墊咬住,壓迫止血,最擔心手法粗魯而造成出血,后果不堪收拾。終于,手術完畢,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好了”我對常書記說“我現在再坐一會兒,觀察20分鐘,看看有什么情況?”老首長握住我的手,眼里充滿感激之情…這時候,他什么話也沒有說,我想他一定覺得,說什么話都是多余的。
 
  臨走時,常書記對我說:“我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讓她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時光,還能嘗到米的清香,果的香甜,因此,要盡可能地創(chuàng)造條件,讓她能吃一口就吃一口,能嘗一下就嘗一下,今天你幫了大忙,讓我了卻了一個心愿…”
 
  說著說著,不覺著,就來到了暢家巷111號,這是蘭州市離退休第四休養(yǎng)所,因為之前我來過,輕車熟路,就徑直進了701室,這是黃主任的家。
 
  黃主任叫黃德敦,廣西人,88歲了。
 
  他是著名的心血管專家,原蘭州軍區(qū)司令部門診部的內科主任,1951年參軍入伍,隨后,進入第四軍醫(yī)大學醫(yī)療系學習,他曾經是蘭州軍區(qū)皮定均司令員的保健醫(yī)師,我1975年就跟黃主任在一起工作,關系處的非常好。
 
  進到家里,小敘片刻后,小柳就安頓黃主任坐好,拿出治療盤打開,圍上消毒巾。對我說:“好了,主任。”在護士小柳的幫助下,我仔細地檢查了他的牙齒疾患,發(fā)現C區(qū)6殘根,有補的痕跡,7殘冠。然后對黃主任說:“塞牙和疼痛的原因,是因為食物分流不暢,我現在先給你簡單處理一下,但要徹底治好,你還是必須要到醫(yī)院來,我給你拍一個全景牙片,查清后再做進一步的治療。”
 
  他說:“好吧。”
 
  經過簡單的對癥處理,老人非常高興,一定讓我多坐一會兒,跟他聊聊天,并且越說越有勁兒,特別是講起他在軍區(qū)工作時的那些趣聞軼事,更是滔滔不絕,如數家珍,而且又把他曾經給我講過的~他和皮司令出差的那一件事兒,重新給我又講了一遍。他說:“那一年,總參李達付總參謀長來蘭州視察,皮司令陪同李達付總長去酒泉,在訓字第20訓練基地,視察完畢,準備返回蘭州。從基地到機場大約百十公里,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大家剛坐上車,準備啟程,只聽見保衛(wèi)干事小蘇說:“首長的洗漱包忘拿了,請稍等一下,我馬上去取。”皮司令說:“出發(fā)!你拿后自己趕過去。”這種雷厲風行的作風,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臨別時,我說:“黃主任,咱倆照張相。”黃主任說:“好啊!那我可得收拾一下,刮刮胡子,換件衣裳…”
 
  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暗自感嘆,多么樸實,認真的老人??!
 
  我再一次叮囑他,星期天一定叫兒子陪他到付家巷社區(qū)衛(wèi)生站來。并且又告訴他:“您其它牙齒尚好。根據世界衛(wèi)生組織(WH0)牙齒健康評定標準;(8020功能牙)就是80歲以上的老人,口內存留20顆牙齒,就視為健康。您已經達標了,我祝您健康長壽,壽比南山!”
 
  “謝謝!我雖然上了年紀,但一時半會兒,馬克思還不要我,也就不比什么南山了。過好每一天,就是南山!”“您說的好!健康就是南山?,F在生活多好呀!對,咱們都珍惜每一天…”
 
  我們愉快地離開了黃主任的家,在出診回來的路上,一直還在想黃主任剛才說的話:“過好每一天,就是南山。”
 
  是?。∵@是一句多么簡單而寓意深刻地的話呀!
(責任編輯:蘇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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