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島上南方軍政府海軍總長程璧光的銅像

　　近日乘車經(jīng)過廣州海珠廣場，發(fā)現(xiàn)海珠橋引橋兩旁各有三塊石立于江畔，最大一塊赫然刻有“海珠石”三個紅色大字，為前所未見。同車的兩位書畫家均表疑問：“海珠石？不是早在民國時就炸掉了嗎？怎么又見海珠石？”“何來海珠石？看似是普通石頭罷了。是不是假古董？--現(xiàn)在時興造古董呢！”

　　這兩位廣州文化人，多少知道些海珠石的掌故，卻不知道眼前海珠石的來歷，故同聲質(zhì)疑。“老廣州”對此石尚且陌生，新廣州人、外地人恐怕就更無所知了。

　　這石果真是海珠石嗎？它既湮滅巳久何以又重見天日？須知海珠石身世不凡，它曾是名勝，是參禪、游玩和觀看龍舟競賽的佳處。海珠石的滄桑，展現(xiàn)了羊城千年余來滄桑變化的一角；讀者如有興趣，不妨隨我略作回眸，追蹤它的前世今生。

狀似欖形的巨礁

　　海珠石原是江中突出水面的一塊巨礁，長近150米，寬近50米，（《廣東新語》謂“廣袤數(shù)十丈”），狀似欖形，為白堊紀(jì)紅色巖系夾有礫巖層構(gòu)成。巨礁經(jīng)長年累月沖積而成一小島，稱海珠島。早在南漢大寶年間，島上就建有一所慈度寺，又稱海珠寺?；T史籍，宋代方信孺《南海百詠》中就有關(guān)于海珠石的記載，其第75首《走珠石》詩云：

　　底事明珠解去來，

　　當(dāng)時合浦巳堪猜。

　　賈胡不省何年事，

　　老石江頭空綠臺。

　　詩前有小序：“舊傳有賈胡自異域負(fù)其國之鎮(zhèn)珠，逃至五羊。國人重載金寶，堅贖以歸。既至半道海上，珠復(fù)走還，徑入石下，終不可見。至今此石往往有夜光發(fā)，疑為此珠之祥。”所謂“走珠石”即海珠石，二名皆源自“走珠入海（從前廣州人稱江為海）而成石”的傳說，據(jù)說“珠江”也由此而得名。后來，“賈胡”衍化成“波斯商人”,傳說也附會出多個不同的版本，越來越神話化。

　　宋代羊城八景之一“珠江秋色”,主景為海珠島一帶江面；明代此景稱為“珠江晴瀾”,亦為八景之一。“晴瀾”謂江闊潮涌而成瀾，在日光照耀下蔚為壯觀。蓋珠江潮流湍急，遇海珠石及附近之“七星礁”（有七塊礫巖石）更激波瀾怒涌。

　　南宋時海珠島得到進(jìn)一步開發(fā)。番禺人李昴英微時曾在慈度寺旁搭茅屋發(fā)奮讀書，雅名“得月閣”.后來他果然“得月”,殿試欽點為探花，官至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xué)士；辭官歸里后捐資重修海珠慈度寺，增其舊制，擴大規(guī)模，在其原讀書處筑得月臺，另有丹露臺。登臺東望有向陽臺，西望有憑虛亭。由于李昴英名氣大，以慈度寺為中心這一帶，游人日眾，遂成名勝。

　　明朝海瑞曾游海珠寺觀龍舟競渡，其《海珠寺》詩云：

　　南海驪龍不愛珠，

　　水心擎出夜明孤。

　　云流上下天浮動，

　　月浸空蒙地有無。

　　兩岸交花搖彩檻，

　　千艘橫渚散飛鳧。

　　即看佛寶連金界，

　　全勝仙人弄玉壺。

　　清代王士禎也有詩句記競渡的盛況：

　　海珠石上柳蔭濃，

　　隊隊龍舟出浪中。

　　一抹斜陽照金碧，

　　齊將孔翠作船篷。

在爆炸聲中消失

　　民國十年（1921年），日本人森清太郎以其在粵十五年游歷考察所得，寫成《廣東名勝史跡》（又名《粵古稽真》），以日文在日本出版，這可能是最早向外國介紹海珠石的書，扉頁有六榕寺主持鐵禪題詞“臥游”,書中敘及海珠石的自然風(fēng)光、神奇?zhèn)髡f及人文歷史，特別提到程璧光銅像的建立及程遭暗殺事，這兩件事發(fā)生于作者成書前一年和前三年，當(dāng)為著者所親見或親聞。關(guān)于程璧光被刺案，筆者這里補說一下：民國七年（1918年），盤踞廣州的桂系軍閥要改組軍政府，架空大元帥孫中山以阻其護(hù)法，對堅定支持孫中山的海軍總長程壁光深為忌恨，時任代理廣東督軍的莫榮新乃遣刺客于二月二十六日狙殺程璧光于海珠島對岸之渡頭。民國九年（1920年）二月，在程璧光遇害兩周年之際，其銅像立于當(dāng)年犧牲之處附近（有人說該處在舊永安堂大廈前現(xiàn)工人塑像位置）。民國十七年（1928年）建“海珠公園”;戎裝按劍挺立之程璧光銅像，成為吸引游人觀覽憑吊的景點。

　　不想這美麗的海珠島，因城市發(fā)展需要而被逼退隱。民國二十年（1931年）建新堤時將島與岸之間約30米寬的水道填平，島陸連成一片，海珠石也就在爆炸聲中消失……

　　海珠石雖已消失八十余年，但“海珠”之名卻長久留在這個城市的記憶里。海珠路、海珠橋、海珠廣場、海珠區(qū)和曾經(jīng)有過的海珠大戲院、海珠花園等等，都會多少勾起廣州人對這塊奇石的懷念和聯(lián)想。

挖出海珠石根

　　表過海珠石的“前世”,再表它的“今生”.如今擺在海珠廣場的六塊海珠石并非假古董，而是昔日巨礁炸后的殘余。事緣2000年初，沿江西路進(jìn)行深度開挖，以鋪設(shè)排污大管道，無意中發(fā)現(xiàn)巨石，確定為原海珠石的石根，引起轟動。

　　時任市長林樹森前往察看，指示要加以保護(hù)，建成景點；后又主持會議制訂海珠石的保護(hù)和開發(fā)規(guī)劃。但開發(fā)海珠石是一個浩大復(fù)雜的工程，涉及大型排污管道改道、建下沉式通道和巨量資金籌措等問題，有專家表示異議，開發(fā)規(guī)劃遂告擱淺。市政府表示要保護(hù)石根，但十多年過去，似無人再提起。

　　正當(dāng)人們巳全然淡忘的時候，海珠石卻突然出現(xiàn)在市民面前--有關(guān)部門采取了折衷的辦法，把殘留于地下的海珠石挖出來，分散擺放在原海珠石附近。如此既保護(hù)了文物，又增一新景點，讓人們重睹消隱多年的海珠石的真容，雖非全貌，也是件好事。可惜景點牌上文字過于簡略，只提及海珠石的傳說，沒說明海珠石何以重現(xiàn)于此，觀者不明此石的來龍去脈，不免生疑。這算是美中不足吧。另外，石上“海珠石”三字，如能請名書法家題寫（或集古名家字），當(dāng)更富觀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