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

時間:2013-08-24 08:48來源:新華網(wǎng) 作者:馬坤茹 點擊: 載入中...

搖籃

 

  生在北方的農(nóng)村,小時候沒有睡過真正的搖籃。然而,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我卻越來越感覺它就是我的搖籃。


  它真正名字叫花簍,不是裝花的簍子,是用荊條編的,農(nóng)村人用來裝草或裝柴禾的。形狀上寬下窄,用繩子挽個套,鐮刀把或小鋤頭柄,作為背花簍的輔助工具。我們家里頭院有一排南房,我們叫南屋子,年久不住人就堆些雜物柴草什么的。柴屋里放著一個花簍,花簍里沒有裝柴草,而是裝了不少書,大部分書都有殘缺,書頁的顏色也發(fā)黃。我不認字的時候,常常一個人到這里玩,坐到簍子喧乎乎的很舒服,我想起了雞下蛋的窩。坐一會兒后,便學(xué)著雞叫,咯咯噠,咯咯噠的從簍子里出來,大人聽見了,就逗我:"呦!下蛋了?"我高興的咯咯笑個不停。


  剛上小學(xué)的時候,沒事就去柴禾屋里看書,那些厚厚的繁體字的書看不懂,就看些帶圖畫的。有一次,我正坐在花簍里看書,隔壁鄰居六斤老奶奶來了,問我奶奶說:"這丫頭能看懂大書?""奶奶急忙說:"那里是什么大書,就是引火的破紙。"并把我從簍子里拉出來,訓(xùn)斥:"丫頭家得哪兒坐哪兒,也不怕就屋里有蟲兒什兒咬你。"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家人從簍子里拿書引火。就連最沒有見識,沒有文化的太奶奶也沒有過。


  我們村有一個叫西河的光棍兒,那時候也就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他經(jīng)常去我們家,去了就坐到炕上和我太爺爺說話,嘴里說著:"猴子圓(阮)英,什么大八義,小八義的,我一句也聽不懂。正月里,他在我家一呆就是一天,我太爺爺就去南屋,從花簍里刨出一本厚厚的書,散發(fā)著一股霉味。他倆躲在里頭院的太陽地里,"大叔兒,講一段熱鬧的吧。"我太爺爺就戴上他那缺了一條腿的老花鏡,嘴里說著什么三俠五義,又說五鼠鬧東京。西河在一邊張著嘴,聽完還說,打得真熱鬧。我湊過去問:"流血了嗎?""嗯"西河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又撲哧一聲笑了。然后,拍拍我的腦袋,"玩兒去吧!"


  我可以隨便去南屋里玩兒,家里人卻不允許我把花簍里的書拿出來,只有太奶奶不管那些事兒。家里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學(xué)著太爺爺?shù)臉幼?,把那本最厚的書從花簍里刨出來。把太奶奶拉到里頭院的墻角,對太奶奶說:"我給你講段熱鬧的吧。"然后一本正經(jīng)的對著太奶奶:"有五個老鼠,去北京東面打架去了,可熱鬧了。打得渾身是血。"太奶奶停下手里的針線活,瞪大眼睛:"真的?可了不得。以后見了打架的,離遠點啊。"我點點頭,太奶奶又摸著我的頭:"坤兒就是有材料,這大書上的字都認的,念書就是好。"我心里那個美,就更喜歡去南屋里念書了,有時候能坐在簍子里睡著了。


  我坐在花簍里不斷的讀啊,讀啊。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我讀了半本《薛仁貴征東》,三分之二的《三俠五義》和沒頭沒尾的《紅巖》。后來隨父母進城讀中學(xué),沒看完整看完的書也都讀完了。自己掙錢后,把在花簍里讀過的書全部買回家收藏起來。


  據(jù)說我祖上幾輩兒都是窮教書匠,也有人稱我們家是秀才窩子。幾輩子秀才竟無一人中舉。所以,他們也沒有給后人留下功名利祿。只是把愛讀書的習(xí)慣,通過血液輸送給了后輩。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喜歡把書堆在床頭柜上和枕頭邊,伸手便可拿來閱讀。說來也怪,上小學(xué)一年級的侄兒也開始效仿,睡覺前總要從書堆里拽一本,靠著床頭讀幾頁。每當看到他讀書的情景,我常常想起柴禾屋,屋里書本散發(fā)的霉味,還有裝書的花簍--我的搖籃。

(責(zé)任編輯:陳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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