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植物園職工中間,溥儀也交了許多朋友。劉寶安和劉寶善是與溥儀住在一間宿舍里的年輕人,正是他們幫助當時還不大會生活的溥儀逐漸適應(yīng)了新社會的要求。溥儀犯了痔瘡或是得了感冒,他們悉心照料,端水取飯,無微不至。溥儀同樣關(guān)心兩位年輕人,比如天氣突變的時候,他會想到把劉寶安和劉寶善晾曬在室外的被褥收進來。離別之前,劉寶安把自己的一張六寸彩色照片留贈溥儀,照片背面還寫著幾句話:“敬贈溥儀先生:相處雖短,情意深長。離別前夕,留此永念。您的年輕的朋友:劉寶安。1961年3月6日。”
前半生里的溥儀生活極不正常,每天從早晨6點到晚上12點,他隨時都有可能用皇帝專用術(shù)語“傳膳”下令開飯,害得服侍他的人叫苦連天。如今不同了,溥儀關(guān)心著他身邊的勞動者。
政協(xié)老工友趙華堂,在溥儀獨身生活期間對他有不少照顧,兩人之間建立起很深厚的感情;溥儀常帶我去看望趙大爺、趙大媽。趙大爺病了,他就帶著點心一次次去探病,安慰二位老人。
我們先后雇傭過幾位保姆,溥儀待她們都非常好,誰家有困難盡力幫忙,改善生活的時候,溥儀總不忘記把已經(jīng)離開我家的保姆再請回來聚一聚。一位姓杜的保姆,常為女兒繳學(xué)費犯愁,溥儀每次都替她繳上。還有一位曾在我家當過保姆的老太太,一次不慎跌倒,膝蓋碰出了血,溥儀和我輪流去看護她,并送去錢和糧票。溥儀每次去就像在自己家里,往炕沿上一坐問冷問熱。
由于溥儀的特殊身分,常有素不相識的路人認出了他或希望與他交往。對此,凡屬好意的,他都很尊重地以禮相待。
有一次,溥儀在汽車上認識了一個人,兩人交談十分投機,并互相留了地址。后來,他上街偶然路過那人的家,就進屋坐了一會兒?;貋砗蠛臀抑v,那位同志很鉆研,養(yǎng)花草入了迷,搞了不少科學(xué)實驗。溥儀還對我說:“這位很普通的朋友有許多長處,是我很難學(xué)到手的,確實是勞動者最聰明。”
接待外賓
許多國際友人來到中國,都想看看末代皇帝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完全不相信當年威風(fēng)凜凜的皇帝能夠變成今天普普通通的公民。來見溥儀的外國客人最感興趣的問題之一,就是溥儀婚后的家庭生活。有一次來了位英國記者,話題也很快就集中在我們這個家庭上面。
“您夫人的父親是怎樣的人?能談?wù)勊纳硎篮吐殬I(yè)嗎?”英國記者問道。
“他是一位銀行職員。”溥儀回答說。
英國記者十分驚奇:“一位當過皇帝的人娶普通職員的女兒做妻子,這在我國是不可思議的!”
“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公民。”溥儀認為這根本不值得驚奇。
“您的夫人也每天上班嗎?”
“是的,她在醫(yī)院工作,是個普通護士。”
1963年5月22日,日本自民黨北海道議會議員阿部文男在北京見到溥儀時,同樣的問題又從另一個角度被提了出來。
阿部:您過去身為皇帝,總有許多人伺候。今天不一樣了,您感到不方便嗎?
溥儀:我的感覺完全相反。我自幼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這使我不幸地失去了一般人都具備的生活自理能力,加之生活無規(guī)律,造成身體虛弱多病,因此說,正是那種許多人伺候的生活害了我。溥儀還說,他過去當皇帝都是受制于人,并不自在,雖是北京生的人,卻連北京什么模樣也不知道。在后半生才有了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溥儀的工作和生活,以一種新的方式在世界范圍內(nèi)產(chǎn)生了影響,許多客人被他的談話所感動。一位法國記者聽了溥儀談話后對他說:“你現(xiàn)在是真正獲得了自己的人格。”摘自《我的丈夫溥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