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彝寨的貓飲食不挑剔，它們跟著主人五谷雜糧什么都吃。老家彝人養(yǎng)貓很簡單，只在幼貓很小的時候給它開幾天小灶，每天頂多就是獎賞它們一個油炸雞蛋，待它們能爬上廈柱時，就讓它們自食其力了。

　　老家彝寨的貓生活能力很強，自然也很勤快，尤其是把山地里的豐收喜訊馱回家后，那一串串的包谷掛在房梁上，那一堆堆蕎麥鋪滿樓層間，這樣的時候是老鼠們最瘋狂的季節(jié)，又是貓兒們效忠主人的時候，所以貓兒們成為五谷雜糧的保護神，想改善自己的肉食生活全憑靈巧的手腳逮老鼠。大貓帶著小貓們日日夜夜守護在五谷雜糧周圍，還教小貓們打機動靈活的游擊戰(zhàn)術，有時鉆進谷囤糧袋里隱蔽起來，待老鼠們放松警惕心理地竄來，還沒來得及品嘗到一粒糧食，那精靈的貓便似幽靈般撲去，被逮的老鼠們回過神來時，卻在貓的手爪里沒有了逃生的希望。那些幸運逃命的老鼠們，嚇得一路驚叫著鉆進洞里，好幾天不敢再出來。貓兒們逮到老鼠后，聚在一起你咬一口，它扯一塊地分享著美餐。

　　老家彝寨的貓手腳很靈巧，它們生存的第一招就得練好手腳靈巧的功夫，所以大貓們日日夜夜都會帶著自己的族群子孫們翻墻爬梁，老鼠敢過的獨木橋它們一樣敢過，老鼠們不敢鉆的黑洞它們一樣敢鉆，老鼠們不敢爬的地方它們一樣敢爬。所以，老貓們不在家的日子里，小貓們一樣地效忠主人守護五谷雜糧，它們從小就懂得自己的天性就是逮老鼠，它們只有盡力消滅偷食的老鼠保五谷雜糧，才會得到主人獎賞的油炸雞蛋。

　　每天早晨，太陽剛剛升起，勤快的貓們也蹲在墻頭瓦口里，它們一邊曬著暖洋洋的太陽，一邊吐些吐沫在手掌心里洗臉。遇到綿綿細雨飄飛的日子，它們歡蹦亂跳地竄上墻頭或房頂?shù)耐咂g，靜靜地蹲在瓦片上讓細雨飄落在身上，待全身淋濕透后，又站起來抖落身上的雨珠，這樣反反復復地多次，直至沾在身上的一切灰塵洗滌得一干二凈。

　　老家彝寨的貓白天守護著主人家的五谷雜糧，但那些老鼠們卻偏愛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出洞來偷食，所以貓兒們一樣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堅守崗位，它們夜間行動有雙綠亮亮的雙眼，夜間逮老鼠的手段也一樣地靈巧，它們常常蹲在老鼠們愛走動的地方，待偷食的老鼠們愣頭愣腦地竄到糧堆前，還沒來得及吃一粒糧食，就成了貓兒們的美味佳肴。

　　老家彝寨的貓很勤快，日日夜夜守護著主人歷盡艱辛而獲得的豐收果實，它們對主人很忠誠，主人對它們也很有情感，不僅不會把與自己朝夕共處的貓賣給他人，即使是親友們討要，也一定要考慮再三，在千叮嚀、萬囑咐，得到不會打罵貓和讓貓吃苦受累的承諾后才依依不舍地給予。由此可見，貓在老家彝寨和老家彝人們心目中的地位。

　　鳥 老家彝寨四周是連綿得似彝家醉漢樣的山巒，寨子里果樹成蔭，綠竹遍野，一幢幢泥墻青瓦的房屋點綴在綠波里，那紅泥墻上一排排手腕子大的墻洞眼，自然成為老家山麻雀們的溫馨小屋，寨前一片片山地四季有豐收的喜訊。秋后播散的小麥春節(jié)剛過開始背漿，收割后又點種玉米，所以山地四季沒有閑荒的日子，是老家人的生活過得豐衣足食，自然山麻雀們的日子也過得很快活。

　　在我的童年生活歲月里，老家彝寨里的鳥類最多的就是山麻雀，自古以來老家人與山麻雀生活很密切，幾乎同住一片屋檐下，人在屋里住，而山麻雀卻在一排排墻洞眼里繁衍生息，每天太陽剛睜開溫柔的眼睛，那一窩窩山麻雀從洞眼里鉆出，然后飛在竹林里樹枝上歡歌笑語地相約伙伴，雖然這樣的歌謠人們很難聽得懂，但它們的族群們一定能聽得懂一切。老家人與山麻雀有剪不斷的情緣，雖然山麻雀的歌謠僅是聽得似懂非懂，但他（它）們之間的心靈是相通的。每天山麻雀們唱響山寨第一曲晨歌，勤勞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從睡意朦朧中醒了，他們意識到快樂的山麻雀們要飛到山地里美食早餐，為了生存老家人與山麻雀同在那個巴掌大的山地里掙食是一首永久的歌謠。尤其在麥子背漿的時候，正是山麻雀們最幸福的季節(jié)，山麻雀們比老家父老鄉(xiāng)親們還勤快，它們趁著朦朦朧朧的亮光，帶著自己的族群，黑壓壓地綴在麥穗上飽撐一頓，老家人們便在地里插上一根根竹竿，然后在竹竿上拴著形似雄鷹樣的油布紙，起初山麻雀們以為是雄鷹在空中盤旋，幾天不敢飛進那塊麥子地里吸食麥漿。沒過幾天山麻雀們的膽子越來越大，它們派出偵察小分隊在油布紙四周飛漩，最終識破了內中機關，便笑著潛落在油布紙上屙炮四麥漿樣的稀屎，再"嘰嘰喳喳"地傳告伙伴們萬事大吉。于是，躲在遠處綠樹葉間的山麻雀們，拼命地撲進麥子地里吸食麥漿，使即將豐滿的麥子一夜間失去了姿色，一夜間失去了青春活力。

　　老家山麻雀們日日夜夜與勤勞的老家人同在一片天地里生存，同在一片屋檐下生活，它們讀懂了老家人很喜歡花鳥，雖然它們每天與老家人爭食，但偶爾惱怒的老家人也只會用敲簸箕嚇麻雀的招數(shù)，更不會用殘酷的手段驅逐它們遠去，這樣山麻雀們不僅在麥子背漿的季節(jié)里爭食，而且金燦燦的麥子背上場坎后也去爭食，它們望著人們在場坎里忙碌時，卻悠閑地蹲在場坎邊的綠葉里嬉鬧不休，而那雙水殼亮的眼睛總是盯著場坎里，一旦場坎里的人們松懈那剎間，它們會飛進場坎里搶上幾粒麥子，當人們趕來時，揚翅飛回樹上笑得很甜。

　　太陽落山的時候，老家人們走進了一幢幢泥墻青瓦的房里吃飯睡覺，玩樂了一天的山麻雀們也飛回寨子，鉆進屬于自己那眼墻洞里尋歡作樂。雖然老家人也吃野生動物類的肉食，但卻不吃與自己同房同生活的山麻雀肉。祖祖輩輩的老家人都這么說，吃過山麻雀肉會換上麻風病，所以老家人從來不會傷害山麻雀，更不吃山麻雀肉，所以山麻雀們在老家那方樂園里過得安全而快活，所以老家彝寨最多的鳥類就是山麻雀，山麻雀自然成為老家的一道亮麗風景。

　　當我走出老家彝寨那道封閉千百年的山門，在山外都市里讀書、工作、安居，老家人也為了山地里的糧食更豐產(chǎn)，也開始用毒性農(nóng)藥噴灑農(nóng)作物，雖然糧食連年獲得了豐收，但山麻雀們都沒有了安全生存的空間。一只只可愛的山麻雀們被毒死，幸存的山麻雀們含淚逃離了老家那方天地里，一夜間卻飛進城市里成為四處漂泊而流浪。城市里沒有毒性農(nóng)藥扼殺它們的生命，但城市里沒有醉人的麥浪，更沒有溫馨的墻洞眼小屋。每天蹲在綠化帶的風景樹上，那雙水量亮的眼睛搜尋著馬路上可充饑的食物，當歲現(xiàn)食物時，拼命地去爭搶，待屁股冒煙的汽車駛來時，又驚慌失措地飛回綠樹枝見喘著粗氣。但它們在城市里流浪的日子不會太長久了，因為全球都在走發(fā)展綠色食品之路，所以豐收的田地里農(nóng)作物逐漸遠離了毒性農(nóng)藥。我想它們可以告別城市里流浪的生活，來自老家彝寨的山麻雀們也可以飛回老家那片美麗的天地里。新的太陽又灑下了萬道金光，聽老家彝寨那房前屋后的竹林果樹間又升起了山麻雀的動人的歌謠。

　　酒

　　老家彝寨散落在大山搖籃里，自然老家彝人們生活在冷涼高寒地帶，生活在冷涼高寒地帶的老家彝人祖祖輩輩以苦蕎為主食，吃著苦蕎長大的老家彝人個個長得健康。每年火把節(jié)一過，老家彝人的苦蕎地里傳來陣陣歡歌笑語，那時勤勞的老家彝人就開始收割著豐收的苦蕎。

　　每年老家彝人把新苦蕎收回家后，先做一些苦中回甜的蕎粑粑祭供天地神，然后一家人圍著竹桌品食勞動豐收的快樂。老家彝家男人們吃過苦蕎粑粑，心里又想品碗辣甜醇香的苦蕎小鍋酒。在老家彝寨里，彝家女人們擅長制作苦中回甜的蕎粑粑，彝家男人們自然有制作辣甜醇香苦蕎酒的技能，這樣男人們擇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里，從糧倉里舀三五斗苦蕎，倒進灶頭的大鍋里，然后用龍?zhí)端荩偕鸢彦伬锏目嗍w煮開花，最后用筲箕把開花的苦蕎瀝進水，倒在干凈的青石板上涼透，才撒上自制的酒曲。

　　酒曲品質的優(yōu)劣決定著苦蕎酒的風味，所以老家彝人十分講究酒曲的制作工序。每年山地里豐收的苦蕎彎下腰時，老家大山里的中草藥也成熟了，這時男人們鉆進深山老林里，采集制作酒曲用的中草藥。老家彝人的酒曲由二十七種中草藥加工制作而成，他們把采回的草藥洗凈曬干磨成粉，然后加上大麥面麩，用溫水揉團制作成拳頭大的酒曲，又把酒曲裝在一個竹簍里發(fā)酵，待發(fā)酵后的酒曲抬到陽光下曬干，用時把成團的酒曲磨粉撒入苦蕎里。酒曲是根據(jù)苦蕎的多少來配，然后把配入酒曲的苦蕎裝進一個大土罐里密封五天，待土罐里的苦蕎發(fā)酵后，打開土罐口釀制辣甜醇香的苦蕎酒。

　　老家彝人釀酒很講究日子，大多擇個屬龍的日子里釀酒，認為屬龍的日子里釀酒最好，龍一定能帶來更多的美酒。老家彝人釀小鍋酒時，在老虎灶的大鍋上支把小甑子，把土罐里發(fā)酵的苦蕎分批裝進甑子里，然后在甑頭燉口平底鍋密封，在平底鍋內盛半鍋龍?zhí)端?，只有從甑子里一根小手指粗的空心竹管向外伸出，當老虎灶里的火熊熊燃起，甑子里的蒸氣溫度加升，平底鍋里的水溫發(fā)熱。此刻，一股純凈芳香的苦蕎酒從竹管里流出來，當釀出的第一碗酒祭過灶神后，老家彝人們才開始品嘗辣甜芳香的苦蕎酒。

　　剛釀出的苦蕎小鍋酒有一股苦澀味，喝起來很不爽口，所以老家彝人很不喝剛釀出來的苦蕎酒，而是把盛滿苦蕎小鍋酒的大土罐口密封好，再到屋后的菜地里挖個深坑，把土罐頓在坑里用泥土蓋圓，歷經(jīng)一個長長的秋冬，那股苦澀味被徹底拔出，這種酒味很獨特，喝著有一股辣甜醇香的口感風味，是老家彝人唱著祝酒歌迎客的上等好酒。

　　朋友，當你來到美麗的老家樂園里，當你聽到熱情好客的老家彝人唱著醉人的祝酒歌，正端著一碗碗辣甜醇香的苦蕎小鍋酒站著、笑著、等著你的光臨，迎接你的風塵。那些年輕漂亮的老家彝妹們，端著一杯羊角盛的苦蕎酒，笑意抿抿地望著你唱，亮閃閃的眼睛水汪汪的跟你說，遠方的貴客遠方的哥，喝一杯老家彝家阿妹的迎客酒吧，在這樣的迎客場合里，一定要喝杯辣甜醇香的老家彝人苦蕎酒，喝著辣甜醇香的老家彝人苦蕎酒，聽著老家彝人醉人的酒歌，讓你品味著老家彝人勞動豐收的芳香和熱情淳樸的酒香。

　　人

　　那天云南高原的陽光特別燦爛，為了真真切切地分享老家彝人的那分快樂，我向老家故地里那個藏在藍天白云下翠綠大山深處的啊啦彝寨里趕去。還沒有踩在啊啦彝寨的寨道上，那悠揚的笛聲和粗獷的腳步聲傳來了，這分明是老家彝人正在跳著歡樂的舞步，這聲音是從高高的云嶺中響起的，是莽莽的松濤林海里披著一身翠綠飄來："彝寨好地方，彝人最好客，四季釀著酒，天天唱酒歌，笛聲響起來，腳步跳起來。"聽著老家彝人這支濃濃的鄉(xiāng)音鄉(xiāng)情，我的心也被陶醉了，舞步跳得那么瘋狂，瘋狂的舞步跳得輕松快樂，酒歌唱得那么醉人，醉人的酒歌勝過美酒飄香。

　　自古以來，老家彝人會說話就能唱一大簍的酒歌，會走路就能跳地動山搖的跌腳舞，唱支酒歌不分節(jié)日，只要貴客走進自家的門里，只要有一碗醇香的小鍋酒，那一支支比酒還要醉人的酒歌就會飛揚。老家彝人不僅能唱醉人的酒歌，而且更能跳瘋狂的跌腳舞，只要心情快樂時，老家彝家男人們從腰間拔出那支短笛，放在嘴邊輕輕地吹，那手指十分靈巧地舞弄著笛吼的節(jié)奏，那一支又一支不同旋律的跌腳調就響了起來，快樂的心情吹起快樂的跌腳調，快樂的跌腳調跳起快樂的旋律。

　　在老家彝家山寨里，笛聲飄起的地方，不論是翠綠的大山草坪上，還是在美麗而古老的彝寨場壩里，不論是火熱的太陽高照的時候，還是溫柔的月亮灑滿山寨的夜空，多時上百人聚在一起跳著瘋狂的跌腳舞，少則三五人手拉手，肩并肩地跳得自在，歡樂時與歡樂的舞步共享快樂；悲傷時也會吹起旋律緩慢的跌腳調，跳起動作緩慢的舞步，把自己的憂傷向舞步訴說，把自己的心思向舞步傾吐，讓舞步抖去心中的失意，讓笛聲分擔憂傷的痛苦，使一顆破碎的心得到愈合，使悲傷的心情在歡樂的舞步旋律中頓消云散，唱一夜的祝酒歌，跌一夜的跌腳舞，一切悲傷的心情都會快樂起來，一切生活都會從新的快樂中開始，瘋狂的舞步送走了悲傷的心情，醉人的酒歌迎來歡樂的音符。

　　老家彝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每天初升的太陽在松濤林海里跳起歡樂的舞步時候，勤勞的老家彝人走出古老的寨門，三五成群地在各自的那片山地里描繪著豐收的藍圖，他們精心耕作著屬于自己的那份耕地，用智慧的汗水哺育著豐收的種籽。當夜幕降臨古老而美麗的山寨，那輪溫柔的月亮顫巍巍地掛在寨中央的那棵千年古樹上，當千年古樹下的場壩里吹起歡快的跌腳舞旋律時，一天勞作而疲憊的老家彝人們的腳步癢了，他們一頭沖出自己的家門，又匆匆向場壩里趕去，踩著歡快的節(jié)奏旋律，跳起瘋狂的彝人跌腳舞，一天的疲憊在一邊一腳的舞步旋律中驅跑，隨著笛聲音符旋律的變化，人們的舞步也隨之而變，人們的心情也隨之樂起來。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