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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坑51號與北平和平解放 見證人口述歷史(圖)
來源:人民政協(xié)報 作者:[美]孫仰白
1948年底至1949年中,應傅作義將軍之邀,鄧寶珊將軍一行四人,專程赴北平擔負與解放軍和平談判的重任,其間,曾全程下榻于孫家坑51號――孫宅。鄧寶珊不但對祖父孫岳十分尊敬,對其妻姐崔雪琴的為人和膽識更是敬佩有加。
1949年夏,文藝界知名人士在孫家坑51號中院合影。前排:吳茵(左一)、張瑞芳(左二)、黎莉莉(左四);中排:傅冬菊(左二)、白楊(左三)、舒繡文(左四)、應云衛(wèi)夫人(左五)、崔雪琴(作者的祖母,右一);后排:劉仲瑛(作者的母親,左二)、張駿祥(左四)、鄧寶珊(左五)、應云衛(wèi)(左六)、鄧團子(右二)、宋佩芝(右一)。前排正中間的男童,即本文作者孫仰白。
和平解放北平――六十年前發(fā)生的這一重大歷史事件震動了全中國,順應了民心,保護拯救了北平千年古跡,使200萬北平市民免受炮火殃及。這200萬市民中,就有年幼的我,就有曾參與了這一事件的我們一家三代人。
一個甲子過去了,當年參與或觸及這一事件的人們大多也已過世。作為這段歷史現(xiàn)已為數(shù)不多的親歷者和見證人,多年來我時時會有一種按捺不住的沖動,讓這段歷史重現(xiàn)枝葉。但其中涉及的人及枝枝杈杈的事情太多了,得從更早的時候說起。
孫家坑51號的主人
60年前,坐落在北平東四隆福寺街路北的孫家坑51號(“文革”時期曾改名連豐胡同),是一套前院有垂花門影壁的三進身四合院落。是我祖父孫岳(曾任國府委員,陸軍上將)故居。當時的院落主人是我的奶奶――孫岳遺孀崔雪琴夫人和我的父親――孫岳獨子孫白琦一家。
1948年底至1949年中,應傅作義將軍之邀,鄧寶珊將軍一行四人,專程赴北平擔負與解放軍和平談判的重任,其間,曾全程下榻于孫家坑51號――孫宅。
以當時鄧將軍的身份、職位及所負重任,住進“六國”等大飯店,或中南海傅作義的總司令部招待處等地,都是毫無問題,符合身份的。但他執(zhí)意要住在我的家――孫家坑51號孫宅,確有緣由。
祖父母與鄧寶珊
早在1914年,陜甘志士鄧寶珊還是一名16歲的青年小伙時,就參加了陜西的倒袁(世凱)運動,時稱“華山聚義”。期間結拜了祖父孫岳、胡景翼等革命黨人。及后多年,戎馬沙場,逐鹿中原,討袁賊,克辮張,覆清室,造共和,與祖父孫岳結成多年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志士。
祖父孫岳和夫人都十分賞識器重鄧寶珊,故特把祖父的河北同鄉(xiāng)友人李大釗介紹與鄧寶珊相識,并將祖母的親妹妹崔錦琴嫁給鄧寶珊為妻。孫鄧便結成連襟。姐妹二人知書達理,容貌出眾,被北方社會美喻為“大喬、小喬”,轟動一時。
鄧寶珊不但對祖父孫岳十分尊敬,對其妻姐崔雪琴的為人和膽識更是敬佩有加。1924年,馮玉祥、胡景翼、孫岳借二次直奉戰(zhàn)爭之機,發(fā)動了“首都革命”(亦稱北京政變),推翻賄選總統(tǒng)曹錕,驅逐溥儀出宮,迎接中山先生北上主持國是。就在起事之夜的10月22日晚,祖母崔雪琴不顧性命安危,主動前往總統(tǒng)府陪同曹錕及夫人孫菊仙,徹夜打牌娛樂,暗中麻痹總統(tǒng)衛(wèi)隊,甘做“人質”,協(xié)助祖父孫岳(時任北京城防戒嚴司令)打開安定門,接應馮玉祥軍入城,兵不血刃地完成了“首都革命”。
事后,被稱為女中豪杰的孫夫人崔雪琴,其大義勇為之舉,不僅在國民軍中傳為佳話,更使鄧寶珊對其妻姐――我的祖母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并心生敬佩,以致數(shù)年后,鄧寶珊與其妻姐崔雪琴及我的父母孫白琦夫婦又共同參與了一個幾乎無人知曉的歷史事件。
西安事變后,楊虎城將軍被迫取消軍政大權,并遭蔣介石逼迫即刻出洋考察。鄧寶珊兩次赴杭州向蔣求情后,陪楊虎城同赴上海,以策安全。就在楊、鄧都剛離開西安后,楊夫人謝葆貞在西安的人身安全,突受威脅。軍統(tǒng)特工想在楊將軍不在身邊之時,抓捕謝葆貞以迫使楊將軍就范。
當務之急是為楊夫人找一個安全隱藏之地,既非當?shù)赜H友之家,又要有極可靠背景人士協(xié)助。危難之下,我的父母孫白琦和劉仲瑛夫婦立即將楊夫人謝葆貞藏在西安大差市九道巷的孫宅家中。事發(fā)在1937年5月底6月初,時近月余。
楊虎城當年曾任祖父孫岳率領的國民三軍第三師師長,與祖父有袍澤舊羽之誼,且與我父親孫白琦十分熟悉。面對如此性命關天的大事,孫家不會袖手旁觀。當時父親剛留法歸國,任陜晉稅務局局長,在西安也是較有社會地位的人士,不太容易引起外人懷疑。父親白天照常上班,母親則日夜相陪楊夫人謝葆貞,照料左右,寸步不離,深怕發(fā)生任何意外。
后從父親帶回家中的報紙上得知,楊將軍要被迫出洋考察,楊夫人認為這將是與楊將軍的生死離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憤,拼死也要去上海尋夫相隨。我父母苦口相勸,為了楊將軍的后代,無論如何要保重好夫人和孩子的身體,千萬不能自投羅網(wǎng)……但最后楊夫人還是泣不成聲地和我父母相跪而別。
為了答謝孫家的相助和情誼,謝葆貞離陜后,并未從西安直赴上海,而是繞道北平,向住在孫家坑51號的奶奶――孫岳夫人崔雪琴當面道謝。奶奶留用午膳,略贈盤纏。為安全保密,楊夫人一路使用“孫”姓,才再離平赴滬,并平安抵達。
多年后,我仍清楚地記得母親講述這段往事時,聲調的遲緩,面目的呆滯:“不能再勸了,再勸,楊夫人就要瘋了……可這一去,就再也沒有見到了……”當時留在北平家中的三姐孫華端回憶說:奶奶(崔雪琴)嫌我們太小(三姐和五姐孫華凌都才不到13歲),不讓我們跑到北屋正廳來,怕我們嘰嘰喳喳對楊夫人有失禮貌。
為了一睹楊夫人謝葆貞的風采,三姐、五姐一早就偷偷爬在東耳房的彩色玻璃上“恭候”客人。楊將軍夫人抵孫家坑51號后,只見她被家人簇擁著,從垂花門走入正院,奶奶在北屋門口迎接。楊夫人舉止得體,穿戴入時,三姐幾乎一字一句地說:人長得特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