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去年年初見他時,他高興地念叨,這一年有三本新書出版:新版的《布登勃洛克一家》、增訂本《牌戲人生》和《傅惟慈譯文自選集》。一本是曾為他贏得聲譽(yù)的德語譯作,一本是自己的人生故事,一本是他翻譯道路的回顧?!陡滴┐茸g文自選集》需要核對樣稿,體力不濟(jì),他不服氣,拉上女兒來幫忙,一個人念原稿,一個人核對,累了交換一下。在這被迫的朗讀中,女兒發(fā)現(xiàn)原來老爸的文字這樣生動迷人。
客人來了,女兒們覺得輕松,因為不用聽他嘮叨那些陳年往事,不用因為心不在焉而惹他不高興。她們對眼前的他太熟悉了,以至于對他的過去提不起興趣。客人們卻不同,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這時候,陷在椅子里的傅先生是快樂的。他聲音明朗,談吐有趣,思維敏捷,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年齡,忘記他會疲憊。他也樂于忘記這一切。朋友們的來訪,是他與這個世界聯(lián)系的重要部分,他們帶來的消息,仍然開拓著他思想的疆土。走天下路,結(jié)交天下朋友。這一習(xí)慣似乎在他二十幾歲闖蕩世界時便已形成。過完九十大壽這一年,他從街上“撿”回兩個朋友。這夫婦兩人從門前過,被傅家院子里的花草吸引,駐足張望,傅老招呼他們進(jìn)門,于是成了朋友。后來夫婦二人又帶來一位愛好中國文化的德國人。談起德國,他的思緒又回到那些他曾經(jīng)用腳丈量過的街道,回到魏瑪?shù)母璧?、席勒像前?/p>
因為喜歡印度政治家尼赫魯?shù)脑挘?ldquo;人生如牌戲,發(fā)給你的牌代表決定論,你如何玩手中的牌卻是自由意志。”傅先生在《牌戲人生》里,這樣總結(jié)自己的人生:我手里的牌都將打盡,也許最后的一張--壽命,也隨時可能被發(fā)牌者收去。但目前他還在我手里,我正摸索著這張牌的玩法,我要玩的自在一些,瀟灑一些,我也希望我玩的游戲能與人同樂,使那些贊賞我的游戲的同道與我共享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