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所有的強盜都守規(guī)矩，要是鏢師遇上"硬茬",說一句："朋友聽真，我乃線上朋友，你是綠林兄弟，你在林里，我在林外，都是一家。"強盜回一句："不是一家。"鏢師這時也還要耐著性子，再說："五百年前俱是不分，是朋友吃肉，別吃骨頭，吃骨頭著別后悔。"要是強盜還不走，那鏢師就沒轍了，喊一句："眾家兄弟一齊打響，哈武。"這就要手底下見真章了。

　　即使萬不得已，鏢師和強盜動上了手，雙方也都留有余地，不會拼個你死我活。大家吃的都是江湖飯，低頭不見抬頭見，一旦打個頭破血流，結(jié)下了梁子，以后就不好見面了。如果綠林朋友給面子，肯讓出一條路，那以后這些強盜到了鏢局的地頭上，鏢局也要予以招待和幫助。

　　除了押鏢以外，看家護院是鏢局的另一個主要業(yè)務(wù)。鏢師當(dāng)保安，也要嚴(yán)守行規(guī)，比如不能進住女眷的后院。夜間，鏢師坐在屋子里面，一聽到什么風(fēng)吹草動，縱身一躍就能來到院子中。鏢師這時就算看見了盜賊，也不能抄兵器就沖上去，還是要先照江湖規(guī)矩說道一下："有掛住池，拉桿靠山的埝上有朋友，不必風(fēng)擺草動，能可遠采，不可近尋，埝上朋友聽真，你若不仁，別說我不義，是朋友順風(fēng)刮去。"強盜問："你靠的哪座山？"鏢師答："我靠四大名山。"盜賊問："何為四大名山？"鏢師答："朋友義氣為金山、銀山，我看朋友重如泰山，相會如到梁山。"對話落在江湖義氣上，普通的盜賊或許就此走了，鏢師三言兩語就保了雇主家的平安。

　　科技沖垮了鏢局

　　歷史上真實存在的著名鏢局，除了上文說到的山西同興公鏢局外，還有會友鏢局、昌隆鏢局、廣盛鏢局等。會友鏢局的創(chuàng)始人宋彥超，以一套"三皇炮捶拳"享譽武林。他早年投身"神機營",被授以五品頂戴。后來在北京前門外糧食店街創(chuàng)辦"京都會友鏢局".他們曾接過李鴻章家的業(yè)務(wù)，幫李中堂看家護院。鏢師李堯臣自創(chuàng)"無極刀法",親手訓(xùn)練出了二十九路軍的大刀隊。

　　創(chuàng)建昌隆鏢局的人左昌德也是大有來頭。左昌德年輕時和玉永鏢局的總鏢頭張德茂學(xué)習(xí)綿掌，后在杭州創(chuàng)業(yè)，開辦了自己的鏢局。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昌隆鏢局為江蘇巡撫押運蘇繡"七禽圖"到北京，進貢給皇帝，左昌德得到御賜黃馬褂一件、鏢旗一面的賞賜。有了這一層關(guān)系，不管是各地的官府衙門，還是綠林上的好漢，誰要是為難昌隆鏢局，那當(dāng)真就是"太歲頭上動土"了。鏢局與鏢局間是同行，但不是冤家，江湖上還是義氣為先。有一次，同興公鏢局走鏢時丟了東西，王正清請左昌德出手相助，最后找回了貨物。

　　山西祁縣廣盛鏢局總鏢頭戴二閭?cè)朔Q"神拳",在電視劇《喬家大院》中，喬致庸曾請老英雄出山，一同對付劉黑七。戴二閭武藝之高，從一個故事中就能看出來。江湖規(guī)矩，不管是什么鏢局，到了"武術(shù)之鄉(xiāng)"滄州，都不能喊趟子，否則就有關(guān)公門前耍大刀之嫌。有一次，廣盛鏢局押鏢到了滄州，一個新入行的趟子手不懂規(guī)矩，就喊起了鏢局的趟子。滄州功力拳宗師尹玉文等三人聽說后，就來找戴二閭，讓鏢局給個說法。戴二閭好話說盡，滄州的幾位武林人士就是不肯講和，執(zhí)意要向戴總鏢頭"討教兩招".戴二閭無奈之下，只好出手，將三個人一一撂倒，揚名滄州。

　　在清朝中期，鏢局的生意一度十分紅火，由于鏢師們的傳揚，武術(shù)也得到長足發(fā)展。鏢局走向衰落有三個決定性因素，一個是票號，也就是早期銀行的興起，讓生意人不必再把成箱的銀子打包運輸，只拿一張銀票，就能在各地提取現(xiàn)銀。其次，現(xiàn)代交通工具興起，光緒二年（1876年），英國人修建了中國第一條運輸鐵路--淞滬鐵路，其后唐胥鐵路、京張鐵路相繼開通，鏢局從陸路押運貨物的生意急轉(zhuǎn)直下。第三，晚清以來，刀槍劍戟這些傳統(tǒng)兵器開始被歷史淘汰，江湖逐步瓦解，武術(shù)與義氣成為小說情節(jié)。

　　道光十年（1830年），廣盛鏢局的關(guān)張為鏢局敲響了警鐘，光緒、宣統(tǒng)年間一批鏢局倒閉。同興公鏢局比較厲害，一直堅持到了民國三年（1914年），終于還是無力對抗潮流，結(jié)束了半個多世紀(jì)的經(jīng)營。鏢師們除了一身武藝，也不會其他的技術(shù)，失業(yè)后就都改行做了專職護院--保鏢。

　　本文原載于《國家人文歷史》2013年第18期

　?。▍⒖假Y料：《江湖走鏢隱語行話譜》，劉燦忠《同興公鏢局考》、古《鏢局春秋》、李剛等《明清鏢局初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