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甫喬克村最后的鐵匠藝人

　　車出了哈密市區(qū)往西60公里，在白楊溝西岸向南一拐就上了便道。向?qū)з愘I提說，去拉甫喬克村的好路已被甩在身后，我們今天順著白楊溝走，路雖然艱難，但沿途卻有很多文化遺址，很有看頭。

　　據(jù)史界考證，該城就是東漢時(shí)期的伊吾屯城及唐代的納職（音譯）縣城。賽買提說，這里的人和哈密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樣，有自己獨(dú)特的文化習(xí)俗，保留了“羅布人”的不少生活方式。

　　據(jù)載，拉甫喬克人的祖先是從羅布泊遷徒來的。“拉甫”是“羅布”的變音，拉甫喬克村至今仍有一條小路直通羅布泊。歷史上羅布泊發(fā)生過一場(chǎng)特大瘟疫，致使羅布人逃離羅布泊。一部分逃到今天的和田地區(qū)洛浦縣，一部分逃到巴州的若羌縣和尉犁縣，還有一小部分來到了我們今天尋訪的拉甫喬克村。

　　巷子深處的鐵匠鋪?zhàn)?/h3>

 

　　我知道，拉甫喬克人擁有很多文化遺存，包括木卡姆、雞舞等。今天，賽買提把我們帶到了拉甫喬克村最著名的民間藝人克尤木家。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了解、記錄這里的木卡姆。

　　飯后，我提著相機(jī)在巷子里散步。叮叮當(dāng)、叮叮當(dāng)?shù)蔫F錘敲打聲從巷子深處傳來，我尋聲找去，在巷子的盡頭，見到了記憶中最古老的鐵匠鋪。

　　鐵匠阿合買提·吐遜與他８１歲的徒弟艾曼·習(xí)爾甫正在打鐵，徒弟的年齡雖然比師傅阿合買提·吐遜幾乎大了一倍，可老人家扯起風(fēng)箱、掄起大錘來毫不含糊。

　　阿合買提說：“鐵匠手藝是我家祖?zhèn)鞯?，到我這兒已經(jīng)有６代了?？晌业膬蓚€(gè)兒子沒有一個(gè)愿意跟我學(xué)，還說鐵匠這活辛苦不賺錢，干這營生沒意思。無奈，我只好請(qǐng)叔叔給我做幫手。”

　　阿合買提接著說：“我們叔侄倆成天在一塊兒做生意，鄉(xiāng)親們也離不開我這手藝。東家的坎土曼壞了要修，西家的驢車軸斷了要接，更多的是驢掌要經(jīng)常換。所以，我倆也從沒閑過。我這叔叔從我記事起就給我爸爸打下手、幫工?，F(xiàn)在叔叔身體還硬朗，我倆就這樣‘叮當(dāng)’著。”

　　阿合買提一邊忙著手里的活一邊和我嘮嗑：“拉甫喬克人喜歡驢，家家戶戶有驢車，驢車是人們的主要交通工具?，F(xiàn)在，村里的土路修成了沙石路，主干道修成了柏油路，驢掌用得特別快，我們爺倆每天都要釘兩三副驢掌，一副6塊錢，一天也能賺到十塊八塊的。這幾天麥子快熟了，又該忙了，村里今年大概有二十多家要換新鐮刀，還有不少要修的。”

　　阿合買提看著剛打好的刨頭滿意地對(duì)我說：“這個(gè)刨頭是專門為我老婆的爸爸打的。為了這刨頭，我前天專門騎驢到三道嶺跑了一趟，找了一塊好鋼板，今天從早上開爐起就精心地?zé)?，誠心地敲，認(rèn)真地淬，細(xì)心地磨，才做成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

 
 

阿合買提·吐遜正在制作工具
 

　　回蕩在村子里的鐵錘聲

　　阿合買提手中把玩著的這把刨頭確實(shí)做得不錯(cuò)，上面還有他專用的圖案印記，好像一件精美的工藝品。我們熟悉之后，他高興地告訴我：“你知道嗎？我的漂亮媳婦就是我爸爸打刨頭給我‘打’回家的。我岳父當(dāng)年是哈密有名的挖坎兒井的艾曼包頭，在挖鴿子窩坎兒井時(shí)，一連用壞了五個(gè)刨頭都沒挖成。后來他聽說拉甫喬克有個(gè)好鐵匠，就騎著驢走了一天一夜找來了。”

　　“我爸爸為他打了兩把刨頭，直到那三公里的坎兒井全部挖好，刨頭還好好的沒壞。從那以后，艾曼包頭就再?zèng)]用過別的鐵匠打的刨頭。一來二去，他看父親祖?zhèn)鞯蔫F匠活干得好，還看到鐵匠的兒子我心眼實(shí)得像鐵一樣，就把他惟一的女兒送到拉甫喬克來嫁給了我。”

　　正說著，左撇子買買提騎著驢走來，手里拿了把破鐮刀，硬是讓阿合買提給他敲打敲打再湊合用一年。阿合買提笑著舉起鐮刀對(duì)我說：“這把左撇子鐮刀還是我爸爸在世時(shí)給他專門打的，爸爸去世８年了，他每年來修都賴皮不給錢。”

　　阿合買提回屋拿出一塊截好的鋼板給買買提看：“這里早給你把料都下好啦，給你做個(gè)新的吧！修了８次沒給過錢，你讓我們爺仨怎么過日子？”買買提從阿合買提手中接過鋼板料敲了敲，滿意地笑著說：“還是鐵匠老哥好，對(duì)，今年就換把新鐮刀，不過，還是老爺子在世時(shí)的價(jià)是1元8角。”阿合買提笑著說：“那時(shí)我老爸兩把刨頭就給我換了個(gè)媳婦，如今我拿摩托都沒給兒子娶回媳婦來……”

　　買買提騎上毛驢走了，臨走撂下一句話：“下星期割麥子，后天我來拿鐮。”阿合買提笑笑對(duì)我說：“都是老兄老弟了，明天我還是給他打出來，不難為他。這家伙孩子多還有老人，過得也不容易，誰讓我是拉甫喬克惟一的鐵匠呢！”

　　告別了阿合買提，我向巷口走去。叮當(dāng)、叮當(dāng)、叮叮當(dāng)?shù)蔫F錘聲回蕩在拉甫喬克的上空，仿佛在訴說拉甫喬克古老的歷史。走出巷口，天色已暗，村頭又傳來美妙的天籟之音——木卡姆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