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文朋詩友寒舍來訪,大抵未及落座,則會先仰讀迎面廳壁上懸掛的一幅鏡裝的六尺拓片。其拓片文曰:
詩人喜荊公“繅成白雪桑重綠,割盡黃云稻正青”之句,而不知其有斧鑿痕。竊謂,雪不成繅,云不可割,易繅為收,易割為收,則絲麥自見。”
此拓片行書豎寫,凡52字。首行蓋有篆字閑章二款,上者為“謚文端公”,下者為“狀元宰相正色立朝”,篇末署有“惶園王杰”四字,并蓋有“王杰之印”、“偉人”印章二方。
說起這幅拓片的來歷呢,還是上個世紀(jì)九十年代之初,我在渭南市深入生活時,一位詩友贈送給我的。這幅王杰的手跡拓片,雖然不能說有多么珍貴奇絕,但于我,卻實在是喜愛有加。其原因有四:第一,此拓片上的52字,乃一則詩話也,而以詩話刻石傳世者比較罕見。第二,此52字,乃評點北宋宰相詩人王安石的詩作之語,即此亦可見作者膽略;同時,52字中,也表現(xiàn)出了作者對于詩歌寫作中煉字煉意的獨到見解,難能可貴。第三,是因為他那敦厚飄逸兼而有之的書法。第四呢,則是因為作者的名氣。
有清一代,或者說乾隆以降,作為陜西人的王杰,在全國是享有大名的。
為什么王杰的名氣會那么大呢?其實,說來也很簡單:因為他在乾隆二十六年(1761)殿試中高中了狀元,而且,還居然是乾隆皇帝欽點的狀元,又而且,中了狀元之后,乾隆萬歲爺還為他題詩祝賀,詩中有兩句是:“西人魁榜西平后,可識天心偃武時。”于是,36歲的王杰鄉(xiāng)黨,一舉成名天下知,榮登龍門,身價十倍,遂授翰林院編修。后遷至內(nèi)閣學(xué)士,歷任吏、禮、兵、刑、工部侍郎,遷左都御史,授兵部尚書,乾隆五十一年(1786)任軍機(jī)大臣,尚書房總師傅,次年拜東閣大學(xué)士,總理禮部。嘉慶七年(1802),以病辭官,翌年還鄉(xiāng)。仁宗賦詩送行,極盡褒獎,有“直道一身立廊廟,清風(fēng)兩袖返韓城”之句。嘉慶十年(1805)正月,王杰病逝,仁宗親撰祭文,謚號文端,入祀賢良祠,祠聯(lián)曰:文見長,清風(fēng)兩袖不畏權(quán)貴;端品高,言道一身敢斥惡邪。
說起王杰鄉(xiāng)黨,就不能不說到曾經(jīng)傳遍朝野的有關(guān)他的兩件趣事。
一件是與貪官和珅。其時,氣焰煊赫、貪財枉法的和珅,與王杰并列于位。面對清名遠(yuǎn)播的同僚王杰,和珅忌恨已久。一次,和珅執(zhí)王之手譏笑道:“狀元宰相,果然手好。”王杰答:“手雖好但不會要錢耳。”和珅討了個無趣,只有悻悻而去。
另一件是與皇帝及太子父子。仁宗幼時,王杰為其師。一日,高宗不期而至?xí)浚娞颖涣P跪于地,甚感憤憤,遂令站起,并對王杰說:“教者天子,不教者亦天子,君君臣臣乎?”王杰答道:“教者堯舜,不教者桀紂,為師之道耳!”高宗聽后,即令太子復(fù)跪。
王杰,字偉人,號惺園,別號畏堂。1725年生于我省韓城,1805年卒于京邸,享年80歲。
據(jù)載,清代267年間,陜籍狀元者,王杰一人耳。又,王杰不僅是一位有名的耿介清官,同時,能詩善文,長于書道,亦為秦人爭光不少。今年,恰好是他的280歲誕辰,也是他逝世200周年。作為陜西人,我們不該忘記他。
王杰的政聲文名,鄙人仰慕已久,今幸存友人所贈之拓片一帖,能不倍加珍愛?故于喬遷新居之后,展讀再四,精細(xì)拓之,裝于鏡框,高懸壁上,日日觀之、誦之,嘗逢友人過訪,則共吟之,共賞之,又何其快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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