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多吉正在用傳統(tǒng)的方式制作藏香。

    2003年9月的一天，尼木縣吞巴鄉(xiāng)的白瑪桑珠老人想把房子正中間的大屋徹底清掃一下，然后再把墻壁重新粉刷一遍，當作客廳來用。當他撕掉墻上的舊報紙，用刷子刷掉了一層泥土后，突然發(fā)現(xiàn)墻上有彩繪的壁畫。壁畫中有吞彌·桑布扎向松贊干布敬獻經(jīng)書的情景，還有他的藏文名字。經(jīng)過專家鑒定，這里就是人們苦苦尋找的吞彌·桑布扎的故居。 吞彌·桑布扎發(fā)明了藏文后，又根據(jù)西藏的地域特點，把在印度所學(xué)的熏香技術(shù)進行改進，發(fā)明了藏香。

香味濃郁的香包。

    柏木的香味和水車發(fā)出的有節(jié)奏的聲響，最先吸引我們的感官，然后，我們才騰出視線來打量這個有160多戶人家的村莊。尼木縣吞巴鄉(xiāng)吞達村幾乎每家每戶都在生產(chǎn)藏香，在從村子中間穿過的吞曲河上，分布著大大小小200多個用于研磨藏香原料的水磨。

    這些水磨雖然原始，卻處處閃耀著智慧的光芒。制作藏香的原料主要是柏木，但尼木縣并不產(chǎn)這種樹木，需要從林芝等地購買。買來的柏木首先被鋸成約一尺長的小段，然后再劈成兩半，去掉樹皮之后，在木塊中間鑿成一個方形的孔，再用一個木楔子緊緊地插上；然后把木塊掛在水車的搖臂上，在水車的帶動下，這些木塊晝夜不停地在鋪著石板的槽中摩擦，石板表面粗糙，一點一點將柏木塊磨成木泥。在磨木泥的過程中，為了不讓木泥隨風(fēng)飄散，要不斷地往槽里加適量的水，當?shù)厝思铀姆椒ǚ浅Ｇ擅睿河靡桓毮竟鳈M在槽上，水車葉片濺起的水花落在木棍上，水順著木棍往下流，再順著拴在木棍上的布條流入槽中。

    我很喜歡當?shù)厝怂f的“泥”這個詞語，不是木屑，更不是木片，只有水車這樣的工具，以你不可想象的巨大而獨特的力量，將柏木磨成泥一樣的細微顆粒。磨好的木泥就堆在旁邊，再制作成磚塊保存起來。制作藏香的第一道工序就完成了。

    走進德瓊家的院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味。他將制作藏香的木泥磚、藥材、工具以及做好的藏香全部擺出來，一件一件仔細介紹。制作藏香的第二道工序是把已經(jīng)磨好的柏木泥和各種藥材、香料混合在一起揉搓，在揉搓之前要洗手和清洗器具，德瓊說，一方面是為了保證藏香的質(zhì)量，更深層的含義是清除內(nèi)心的雜念。根據(jù)需要加入的藥材、香料一般有7—18種（有的更多，價格也更高），常見的有藏紅花、紅景天、檀香、沉香、丁香、冰片、佛手參等。這些加入的藥材和香料讓藏香具有不同的功能，如丁香能安神，冰片能清熱解毒。

    接下來是藏香成型的工序。把混著各種香料的木泥放入特制的工具中擠出來。這個小工具是用牛角做成的，一端開大口，一端開有小孔。德瓊從去年開始和另兩戶人家合伙購買了制作藏香的機器，租了鄉(xiāng)里廢棄的電站作為廠房，用機器生產(chǎn)藏香?，F(xiàn)在他已經(jīng)很少用手工制作藏香了。德瓊把手工制作的藏香和機器制作的藏香擺在一起，我們還是很容易就看出了兩者的區(qū)別：機器制作的藏香表面比較光滑、精細均勻；而手工制作的藏香表面相對粗糙一些。

正在磨柏木泥。

    次仁多吉正在用機器制作藏香。

    次仁多吉和格桑帕竹是德瓊的合伙人，他們?nèi)乙黄鹳徺I了機器制作藏香，我們來到他們租來的廠房里時，次仁多吉正在忙碌。用機器制作藏香就簡單多了，有專門的攪拌機和成型機，只需要開動機器，一條條藏香就從成型機里出來了。晾曬藏香的工具是一個木框，上面繃一層尼龍網(wǎng)，次仁多吉抱著木框，讓從成型機里出來的藏香均勻地鋪在尼龍網(wǎng)上，然后去掉那些折斷的次品。下一步是切割：將鋪著藏香的木框放在一個特制的木架上，用一個圓形的薄鐵片沿著木縫滾動，這樣藏香就被切斷了。最后將做好的藏香放在架子上晾干（根據(jù)加入藥材的不同，有的需要在太陽下曬干，有的需要陰干），這樣，藏香就制作完成了。

    次仁多吉從16歲開始手工制作藏香，一般來說，每天最多做200把左右；而現(xiàn)在用機器，每天可以做1500把。因此，他現(xiàn)在也很少用手工制作藏香，不過，聽說我們想看看手工制作藏香的過程，他還是欣然應(yīng)允。次仁多吉從成型機下面取了一些木泥，加適量的水稀釋、揉搓。然后將木泥裝在牛角里，把繃著尼龍網(wǎng)的木框擺在地上，盤腿坐下，雙手握住牛角，用大拇指擠壓木泥，木泥就沿著牛角另一端的小孔被擠出來，成為條狀。這個過程看似簡單，其實很難掌握，全憑師傅的經(jīng)驗和技巧。次仁多吉全神貫注，柔軟的木泥在他靈巧而有力的手指間變成一根根黑色的線條，在綠色的尼龍網(wǎng)上描繪出他內(nèi)心的美麗圖景。

    目前吞巴鄉(xiāng)有20多臺制作藏香的機器，生產(chǎn)效率大大提高，傳統(tǒng)的藏香制作技藝受到了嚴峻的挑戰(zhàn)。2000年，尼木縣人民政府投資興建了尼木縣藏香廠，采取“公司加農(nóng)戶”的運作模式。2009年，尼木縣藏香廠在吞巴鄉(xiāng)附近的318國道邊修建了新廠房，設(shè)立了展覽館和展銷點，以方便游客了解、購買藏香。目前，尼木縣藏香廠已開發(fā)出藏香、香包等多個品種，其中顏色鮮艷、香味濃郁的香包很有特色，香包袋子用絲綢做成，里面裝有30多種藏藥，是很受游客歡迎的特色產(chǎn)品。

用牛角做成的藏香成型工具。

    在吞巴鄉(xiāng)流傳著一個傳說：吞彌·桑布扎發(fā)明了藏文后，又根據(jù)西藏的地域特點，把在印度所學(xué)的熏香技術(shù)進行改進，發(fā)明了藏香。有一天，吞彌·桑布扎在吞曲河邊看到水車的葉輪會傷到水里的魚，動了惻隱之心，于是在河邊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寫著：魚兒不得入內(nèi)。從此，吞曲河里再也沒有魚的蹤影。

    傳承了1300多年的藏香制作技藝，如今正站在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交匯處。次仁多吉在機器邊忙完了工作，點燃一根藏香，坐下來休息。吞巴鄉(xiāng)也許就是這一柱清幽的藏香，用不停息的水車聲和沁人心脾的柏木香味來伴隨光陰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