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進深的大宅院已經(jīng)歷 300多年頭

　　■老主人馬子健是著名愛國民主人士 

    ■抗戰(zhàn)時期馬德涵曾在此宴請周恩來

　　一座占地600平方米的深宅大院，與外界的連接口只是一扇破舊不堪的小門。踏進這扇小門之前，很難想象門后的別有洞天。最初買下老宅的馬子健先生在家人眼中是一位嚴厲的長者，然而在外人看來，他是一位杰出的回族愛國知識分子，子孫在他的影響下，也走上了革命之路。如今，站在這座古樸大氣的老宅面前，聽著老宅曾經(jīng)的故事，我們還能感受到老宅主人曾經(jīng)的那份愛國豪情。

　　一座深宅大院，被西羊市的熱鬧藏了起來

　　如今，西安市共有三所老宅，有幸被列為“中（國）挪（挪威）兩國重點歷史街區(qū)保護項目”，并先后得到了修復(fù)，一座是安家小院；另一座是北院門144號高家大院（見《西安晚報》2008年2月28日16版《西安地理》）；還有一所院子知道的人不多，馬家大院——和高家、安家相比，它確實有些低調(diào)。

　　在熱鬧的回坊西羊市，馬家大院的入口實在是很不起眼。121號的牌子掛在一家醬肉店的旁邊，牌子旁有一條又黑又窄的走廊，盡頭一扇黑色的窄門，難道這兒就是馬家大院？我們心中打著鼓。

　　推開門進去，轉(zhuǎn)過一道小斜坡，便看見一方傳統(tǒng)古樸的天井，坐北朝南的堂屋高大氣派、古色古香，共有兩層，屋檐下掛一塊“省心齋”的牌匾。院子中間的天井擺滿了種著各種花卉的花盆，堂屋前面一口青陶大魚缸，幾條肥碩的金魚逍遙地在清澈的水中搖擺。天井中悠閑愜意的氛圍和一門之隔外西羊市的吵鬧全然不同。原來那扇狹小破舊的小門后面，還有如此古樸幽雅的一方天地，真是讓人大吃一驚。跨過門檻，走進正屋的廳房，老宅的主人迎了出來。

　　主人名叫馬祖印，是一位和藹的中年男子。馬先生一邊帶著我們參觀院子，一邊給我們講解。馬家大院并不寬，但很深，四進的院子由門房、廳堂、廈房、正房組成，占地約600平方米。然而如此大的一個院子，與外界的連接處竟然只是一道破舊的小門，真是典型的“深宅大院”。

　　馬先生告訴我們，馬家大院并不是馬家人蓋起來的，而是馬祖印的爺爺——馬子健老先生在清末民初時從原先的主人手中買來的。那房子的修造時間是怎么確定的呢？馬先生說，2002年，中挪合作項目對老宅修繕之前，古建專家們前來考察，通過對宅子建筑風格和結(jié)構(gòu)特點的分析，確定其為明末清初的建筑，如此算來，馬家大院的歷史已經(jīng)有300多年了。也難怪，和清乾隆年間建造的安家小院比起來，馬家大院少了幾分精致和細膩，但卻多了一種古樸和大氣之美。

　　四進深的大院，難抵歲月無情的侵蝕

　　馬先生介紹，從馬子健老先生購買老宅后，馬家的后代大部分都居住于此，馬祖印是家中“祖”字輩的老九，他細細地算：“院子里還住著老四、老六、老十一。老五和老七也偶爾來住。”別看有600平方米，但老院的房子還是很緊張。

　　靠街面的房都做了門面，馬祖印指著其中的一間說：“西邊的這間是原先的老房子，東邊的則是從前的大門，后來改成了一間房。”經(jīng)過馬先生指點，我們才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院子最南邊的“破舊”老屋。屋頂?shù)那嗤吆烷T頭上精細流暢的雕花向我們訴說著這里曾經(jīng)的顯赫。大門的形狀還在，只是傳統(tǒng)屋檐和磚混墻的搭配看起來很不協(xié)調(diào)。

　　穿過廳堂，轉(zhuǎn)過一道屏風，眼前又出現(xiàn)了一方南北長、東西窄的大院子。院子中間養(yǎng)著花，幾只漂亮的元寶雞在院子里自在地找食吃。兩邊各有一排整齊的廂房，住著馬先生的家人。最北邊的正房有兩層，看起來古樸而莊重，馬先生說這是住著親戚的內(nèi)宅，不便參觀。天井的正中，原本種著兩株玉蘭，“也不知活了多少年。聽母親說，解放初的西安城里很難找到這么粗的玉蘭，”馬先生陷入了回憶，“后來由于修剪不當，全死了，真是可惜。”

　　馬家大院歷經(jīng)300多年風雨滄桑，仍然結(jié)構(gòu)完整，具有豐富的歷史價值。1997年，老宅被列為“中（國）挪（挪威）兩國重點歷史街區(qū)保護項目”，2002年通過挪威和中國政府的資助，老宅得到修繕。然而，3年后，老屋卻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廳房的屋頂開始漏雨，木構(gòu)件的連接處松動，磚面出現(xiàn)破損。300多年歷史的古宅現(xiàn)狀令人擔憂。

　　爺爺馬子健和孫子馬祖靈，老宅走出了兩位名人

　　馬祖印告訴記者，想要了解老宅子，就繞不開他的爺爺馬子健先生。馬子健是住在老宅院的第一代馬家人。他是一位著名的愛國民主人士，用馬祖印的話說就是“解放前、解放后都在做官。”1875年（清光緒元年）農(nóng)歷2月的一天，馬子健出生在西安市一戶回族家庭，他從小就勤奮好學，17歲以后，先后就讀于陜西武備學堂和三原宏道學堂，在三原讀書期間，他和于右任成為同桌，共同的讀書時光使他們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1911年辛亥革命前夕，深受民主革命思想影響的馬子健與一批回族同胞一起，參加了西安的反清起義，并在同年陜西的辛亥革命起義中參加戰(zhàn)斗。革命勝利后，馬子健一直在甘肅、陜西邊境的回民聚居區(qū)擔任地方官。1936年，受到同學、好友，時任南京國民政府監(jiān)察院院長的于右任邀請，馬子健赴南京政府審計部任視察專員，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南京國民政府準備遷都重慶，馬子健對國民政府不滿，于是毅然返回西安。在西安期間，馬子健結(jié)識了許多共產(chǎn)黨的地下工作者，同時加入中國民主同盟，并任民盟西北總支部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馬子健被任命為陜西省人民法院副院長、陜西省人民政府委員。1954年病逝。

　　說起自己的爺爺馬子健，馬祖印非常自豪：“爺爺愛國，從來都是以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為重。”于右任曾經(jīng)評價馬子健說：“學兄正義感之強，不隨波逐流，令人敬佩。”除了積極參加革命，馬子健還非常關(guān)心回族的教育事業(yè)，曾創(chuàng)辦修建了西安回族的第一所新式小學。

　　“我對爺爺沒什么印象了，但是聽母親說，爺爺是一位非常非常嚴厲的人，治家尤其嚴格。”談起對爺爺?shù)挠洃?，馬祖印說，“只要他一回來，整個家里便靜悄悄的，沒人敢大聲說話。”

　　馬子健不僅自己積極投身革命，還教育子孫參加革命。1947年到1948年間，關(guān)中的許多進步青年紛紛北上延安，馬子健也鼓勵、教育自己的孫子馬祖靈前往，隨后，馬祖靈毅然前往延安參加革命，后來成為甘肅省委常委，甘肅省第五、六屆政協(xié)副主席。談到自己的哥哥，馬祖印也非常自豪：“我爺爺和我哥哥，是從這所老宅子走出去的兩位名人。”

　　馬子健老先生在清末民初購買了西羊市這處宅子后，一家人就一直住在老宅。除了本家人，回族著名愛國民主人士馬德涵也在老院居住過。兩位近代西安回族的風云人物——馬子健和馬德涵，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解放前，馬德涵長期居住在馬子健家中。馬德涵和周恩來關(guān)系很好，抗戰(zhàn)時期，馬德涵還曾經(jīng)在馬家大院宴請過周恩來。

　　“我離不開老宅，老宅也離不開我”

　　到了馬祖印這一代，馬家人已經(jīng)在老院住了三代了。“我生在老院，長在老院，幾十年都生活在此，對院子里的一磚一木、一花一草都特別有感情，我離不開老宅啊。”馬祖印一邊品茶，一邊感慨道。在鐵路部門工作的馬祖印也有自己的單元房，可他就是住不慣封閉、出入不自由的樓房，“像鴿子籠。”他說，“我喜歡養(yǎng)花、養(yǎng)鳥、養(yǎng)魚，在樓房里根本養(yǎng)不了，我住在老宅，院子這么大，養(yǎng)點什么都方便。”說起老宅的好處，馬祖印還特別強調(diào)： “接地氣兒。跟大自然有接觸，對人身體好。”已經(jīng)退休的馬祖印現(xiàn)在整日在老院里畫畫、品茶、種花、養(yǎng)魚，還搞一些小收藏，生活舒適安逸。

　　馬祖印住的房子是廳堂的東房，掀開厚厚的棉布門簾，整間屋子除了一臺電視機、一方煤爐之外，再沒有其他現(xiàn)代化的器具。一張仿古長沙發(fā)放在敞開的雕花木窗下，早春柔軟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茶幾上放著一本《芥子園畫譜》，旁邊的紫砂壺中泡著上好的綠茶。茶幾前一段纖瘦的木梯，通往二樓。馬先生在二樓休息，一層就是客廳，馬先生不好意思地說，最近他正忙著準備出國，要把老宅的東西收拾妥當，所以二樓非常凌亂，不便參觀。原先，老屋的廳堂是沒有二層的，2002年修繕老宅，為了解決老宅緊張的住房狀況，在廳堂上又加蓋了一層。“樓上比樓下還要開闊，上下間距高，住著舒服。”馬先生說。

　　雖然馬祖印喜歡住在老宅，但是他的下一代大多對老宅“不習慣，也沒感情。”馬先生的兩個女兒在外工作，“都是大學教師！”馬先生很自豪。最近他正在準備去美國探望自己的女兒，因為一走就是半年，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這方院子：“老宅子離不開人的。房子老了，只要人住著就沒事，這人要是不住了，宅子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