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球場、飯?zhí)谩⑼瑢W(xué)會、宿舍咖啡吧。
我總是走過去,說聲:“嗨。”
有時候她看我一眼,有時候不。我無從打聽她的消息,她只與華特教授比較來往密,有時也到華特家晚膳。
因此我設(shè)法去相熟華特。
華特教統(tǒng)計學(xué)。孫明媚讀電腦統(tǒng)計,與我一樣。
“聰敏的女孩子。”華特驚嘆。
“有男朋友嗎?”我渴望知道。
華特馬上明白了。他笑,“年輕人,看中了她?你不是第一個呢!”
“我知道。但有沒有辦法幫我忙?”我補一句,“教授,給我面子,我也是統(tǒng)計學(xué)學(xué)生。”
華特沉吟半晌,拍拍我肩膀,“好,星期六夜我請她吃飯,你也來。”
我大喜欲狂,差點沒昏過去。
星期六。我買了一盒雪茄、一盒巧克力到華特家。我看見明媚,心狂跳,她看見我,只略略點頭。一整個晚她很大方沉默,我看看她的側(cè)面正面,她的身型姿態(tài),心中得到最大的滿足,但是她那么冷淡,不大肯說話,偶而點點頭,就這樣。
華特低聲說:“小伙子,你要進(jìn)攻呀!”
“啊,”我嘆口氣,“她冷如冰霜。”
“溶化她!”教授擠擠眼。
她盡與師母談些瑣事,我真是插不進(jìn)嘴。
到臨走,我跟她說:“明媚,我送你回去。”
她把我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上頭。我的笑僵住在那里。
她淡淡的說:“我有開車來,不用你送。”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筆,我應(yīng)該事前打電話給她,約她一起來,那么名正言順的送她走。
可是我相信她也不會接受我陪她進(jìn)出。我愛的人不愛我。嗚呼!
華特說:“趙,你簡直像木頭!”
我像木頭?真想叫他去問問珍納她們,那不過是因為我尊重孫明媚。
蓄意之安排失效,我只好自己打真軍。
在飯?zhí)靡姷剿?,我捧著盤子過去與她一道吃,坐在她對面,她看我一眼,不響。
我陪笑,“天氣越來越冷了。到這里住上幾年,居然也頗為習(xí)慣。”
她斯文地吃著豬排,并不回答。
“功課有困難嗎?”我問。
她吃完了,把刀叉放下,向我點點頭,站起來走開,一言不發(fā)。
我目送她走開,一個紅頭發(fā)的女孩走過來坐下,她向我笑,“嗨!阿細(xì)。”
氣得我。
“你是誰?”
“我?”笑,“我是莉莉安,珍納的好友,珍納說你是柳下惠。”
“珍納是大嘴巴。”我說:“對不起,吃飯時我喜歡獨坐。”
莉莉安搖頭,笑“嘖嘖嘖。”
我憤怒地離開。
第二天,我又到食堂去碰明媚。追求女孩子,皮要厚。
她在翻筆記,一邊喝著牛奶,全神貫注。瞧到她那可愛認(rèn)真的樣子,我心就軟了。我終于碰到我的克星,除她以外,我根本不想動其他念頭。
我也取一杯牛奶,坐到她對面。
她照例不抬頭。
我咳嗽一聲。
我問:“什么書?好看嗎?”
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我。嘩,她的眼睛,清澄如湖水。
我嚅嚅的說:“不吃點東西?三文治?”
她仿佛要開口了,我的心跳加速。
但是忽然之間有一個女聲叫:“阿細(xì),阿細(xì)!”
珍納與莉莉安,還有一個金發(fā)女郎,三個洋妞一齊向我走過來。
我急,我必須解釋,但是明媚冷冷的合上書本,站起來,擺一擺她的黑發(fā),走了。
我一股惡氣全出在珍納身上。
我吼:“叫我作什么?我欠你什么?”
珍納吃驚。“你怎么了?我們只不過想請你去打網(wǎng)球。”
“你幾時不好請?你不見我在與朋友說話?”
莉莉安說:“阿細(xì),你怎么了?”
“別叫我阿細(xì),我不喜歡人家叫我阿細(xì)!”
珍納忽然哭起來。
那金發(fā)女郎說:“珍納,我們走吧。”
我才覺得自己是多么粗暴無禮,我嘆口氣。
我說:“對不起,珍納,”我拍拍她的肩膀,“別打網(wǎng)球,大家去喝杯啤酒吧,來,我請客。”
珍納總算破涕為笑。
瞧,孫明媚完全控制了我的情翻。
金發(fā)女郎問:“那是你女朋友?”
我說:“是就好了。”我欲借酒消愁。
金發(fā)女郎笑說:“我叫西西莉亞。”
好得很,西西莉亞、珍納、莉莉安。不讀來的全來了,該來的那個卻沒來。
孫明媚,為什么拒我于千里之外?
同學(xué)們知道這事,都笑說:“原來趙只有在外國女人重中吃香,哈哈哈,在自己人前處處碰壁。”
再過幾天,快圣誕節(jié),雪落得好大。我在食堂又碰見孫明媚。
她戴著一頂紅色絨線帽,非常精神,獨自在吃漢堡包,大口大口咬著,神情趣致。我的靈魂完全飛到她身邊去。
我苦笑,拿出一個角子,我喃喃地念:“字面便不過去,人像便過去。”
把角子一丟,覆在手中,一打開,原來是人像。再過去試一試運道。
我假裝輕松地趨向前去,“嗨!明媚。”
她看著我。
我問:“圣誕節(jié)上哪里去?會不會到紐約?抑或上歐洲?有什么打算?”
她一聲不發(fā),拿起食物,走到第二張桌子去坐下,繼續(xù)吃她的漢堡包。
我簡直不相信有人會這樣的無倩,臉上頓時霓虹燈一般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耳朵火辣辣熱起來,巴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
呆了半晌,看看她喝完最后一口可樂,頭也不回的走了,背影又俊俏又輕快,我又愛又恨,心中像大海起了波浪,眼淚差點沒橋下來。
她不愛我?
不不,她甚至不喜歡我。
那一天我實在很悶,約莉莉安與珍納出去散步。
莉莉安說:“這么冷,如果你一定要人陪你散步,我們這里的芝兒喜歡跑步,芝兒的同房貝貝也喜歡,你到我們的宿舍來,五點,她們會在門口等你。”
(責(zé)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