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黃花落滿地

時間:2014-11-18 09:06來源:大西北網(wǎng)-青年文摘 作者:玫瑰碎 點擊: 載入中...

落葉

 

    ①……


    初遇白加良,我16歲。


    那時,我瘋狂迷戀上文學,讀王小妮的詩,看黑格爾的哲學,而最讓我迷戀的是胡蘭成。


    胡蘭成;那個張愛玲一見傾心的男人,她只有見了他,才把頭低到塵埃中去,而我只有見了白加良,才會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這個長我5歲的男子,注定是我的一場桃花劫。


    高二,我16歲。他畢業(yè)于河北師大,然后做我班主任,21歲的他,留著平頭,牙齒那樣白,笑容那樣燦爛,衣服永遠是白襯衣牛仔褲,講的課永遠那樣生動燦爛。


    第一次遇到,是在二樓樓梯,已經(jīng)打了預(yù)備鈴,我發(fā)瘋一樣往上沖著,他叫住我,同學,你的裙子染色*了。


    我回過頭去,看到自裙子上有一塊玫瑰紅,我的臉紅透了,我以為,他是我的男同學。


    又跑下樓去,到超市買了衛(wèi)生棉,換好后再跑向教室,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


    暑假開始的第一節(jié)課,我便遲到了。


    我喊了報告,一聲“請進”,很磁性*的聲音。我看到了講臺上的他,十分鐘前我遇到的人,我的臉,紅成一片四月桃花,一扭身我坐在自己座位上,他恰好點我的名字:田小樓。


    到。我又站了起來,他笑了笑,眼睛那祥明亮,我也笑了,卻充滿了羞澀,原來,原來他是我的班主任啊。


    我的心,撲撲地跳著,外面的蟬還在叫著,九月,正是秋天剛開始的時候,薄薄的霧氣中,我只覺得彌漫著花香。我想,我是喜歡上他了。


    ②……


    我盼望所有的課全是語文課,即使我一句不聽他講什么,我只要癡情地看著他就夠了,只要能看到他。


    就那樣決絕地看著他,不給自己留后路,躲開我的是他。他不看我,眼睛總是看著遠方,于一個21歲的男子來說,這樣的注視是不是不能承受之重?


    終于,他提問我。


    啊?我站起來,一臉茫然。


    是的,我沒有聽他講什么,一句也沒有聽到。


    后來才知道,他問我段落大意,我只剩下張口結(jié)舌,羞愧得無地自容。


    晚上,停電了。我們點著蠟燭上自習,每個人的桌子上一支紅蠟燭,一個身影飄過來:田小樓,麻煩你跟我來一趟。


    我抬起頭,看見那張年輕的臉,我跟在他后邊,一步步,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亦點了兩支紅蠟燭。燭影搖曳中,我只看到那個年輕得讓人心跳的男子,他離我一桌之遙的距離,他剛問為什么你上課……我便哭了,哭得那樣傷心,一哭再哭,如果不是那樣喜歡你,我怎么可能心猿意馬?唯一可以流露的東西只有眼淚,它是自由的,就那樣流吧,把所有委屈全流出來吧。


    給,他遞給我一塊白色*的手帕。是他的手帕,淡淡的百合香。我接過來,揩著眼淚和鼻涕,有人說,用手帕的男子是溫情的,我喜歡這散發(fā)著百臺香的手帕。


    那條手帕我拿走了,我說,洗好還你。


    我食言了,洗好后,我合不得了。我把它包好,放在被子下面,用紙包著,那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他寫了一封信給我,聽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回了信給他,只一個字,好。


    期末考試,我的成績,全班第一名。


    ③……


    17歲,我受他鼓勵,開始投稿。4月5日,這天的黃昏,我收到雜志社的用稿通知。


    我把那封夾著用稿通知的信抱在懷里,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我只知道,我一直往北跑著,是的,北面,那是他的宿舍!


    我沒有喊報告,直接闖進了他的宿舍。我以為,這樣的幸福,只有他配和我一起分享。但推開門的剎那,我愣住了。


    屋里有一個女孩子。一個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很漂亮,穿得很洋氣,她正在給他熨衣服。


    有事嗎?他問。


    沒,沒有……


    我轉(zhuǎn)身跑了,尷尬、委屈、難過、傷心、絕望……我以為可以讓他歡心,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隔段時間,我又有了信,取信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一封。我一起拿了,那封信,字很娟秀,應(yīng)該是那個女孩子的吧。


    那是我做的最無恥最大膽的一件事,我拆開了那封信。


    白,她叫他。


    我的手腳冰涼,里面的詞語讓我瞬間到谷底,他與她,已經(jīng)好了一年多,在商量著一起貸款買房子。


    那封信,我撕掉,扔在湖中。我坐在湖邊,絕望地哭,彼時離高考還有3個月,我突然病倒,一病不起,查不出原因,成績更是一落千丈。高考時,我形銷骨立,發(fā)揮失常,只進了石家莊一個末流大學。


    畢業(yè)聚會,我離他好遠,他和女同學跳舞,一支叉一支。最后一支,他伸出手。來,田小樓,我請你跳舞。


    我搖了搖頭,果斷而憂傷地拒絕了他,不,我不和他跳舞,我怕自己崩潰在他懷里,自加良,你可知道我多么愛你。


    那是憂傷的九月,我與他告別,從此,天各一方。


    ④……


    我的學校離他曾經(jīng)的師大極遠,每個周末,我坐14路倒5路車來找同學,師大有我的同學,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三號食堂,我聽他說過,是他常常去的食堂。


    彼時,我上大一,他已新婚,23歲,他已經(jīng)為人夫。


    我寄明信片給他,一張,又一張,沒有留地址,我用左手寫的字,之所以沒有留地址,是因為,一怕他知道是我不回,二怕他左右為難。


    一次次,我告訴自己忘掉他,但我一次次否定自己,我忘不掉,那流年歲月中的點點滴滴已深入我骨髓,夢里曾幾度與他相隨,他仍舊是那翩翩美少年,我的初戀,是一個人的事情。


    我不知寄過多少張明信片給他,大三時,有同學說,他有了一個女兒,大四時,我知道他不再教課,做了教導(dǎo)主任。之后,我畢業(yè)去了南方,與他音塵永絕,我知道,注定,他會是我的傷我的痛,那么讓我遠遠走開,去療傷吧。


    22歲,我遇到林瑯。


    那天我醉倒在深圳街頭,他背著我回家,問我,你的愛為什么讓你傷得這樣重?我放聲大哭,從此決定,放棄,因為我知道,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個人的獨角戲,我想,應(yīng)該散場了。


    ⑤……


    2005年夏天,有人組織畢業(yè)十年聚會。


    彼時,我是深圳一家公司的主管,穿時裝,用粉底,不再是那個白衣白裙的少女。


    我是最后一個到的,上到二樓時,我聽到后面有人喊我。


    田小樓。


    回過頭去,我看到了他。


    33歲的他,胖了,頭發(fā)少了,他的笑容不再干凈……但我的心,是那樣柔軟脆弱,如被彈片擊中,嘩啦啦,散做一雄。


    白老師,我的聲音有一絲絲顫抖。一切都如同10年前,班長起著我的哄,說,誰暗戀過你,你就要和誰喝酒。


    好好好,我答應(yīng)著。一杯杯喝過去,半個小時之內(nèi),我醉倒了,一個人跑到衛(wèi)生間吐。走出衛(wèi)生間,后面,又飄來一個人影。


    田小樓,他叫我,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震得差點晃倒。


    我哭了,多少年的委屈,多少年的壓抑,直到哽咽,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肩,哭吧哭吧,我知道你的心情,可那時你是我的學生,后來,我想,也許,你只是一時的感覺吧。


    不不,不要再說了……我在心里吶喊著,只想時光如果能夠倒流多好。


    電話響了,是我的戀人,他說,北方天氣涼,多穿衣。


    好,我說。


    猛然間,我知道我是誰了,我是那個訂了婚紗的女孩子,我的夢里,已經(jīng)沒有他了。


    第二天,我早早離去,沒有與他說再見?;氐郊依?,我打開一個紙包,那里面,包著我認為最無價的東西。


    是那塊白手帕。


    多少年來,我一直不曾打開,在打開的瞬間,我呆了。


    手帕不再是當年的手帕,它掉色*了,很斑駁的顏色*,它皺巴巴地在我的手上,如受了委屈的孩子,那么無助那么難看,我的眼淚再次落到了上面,一滴,又一滴。


    我突然掩面,我愛過他嗎?我愛的,只是青蔥年華中的自己啊,我懷念和不能忘記的,只是那一段有著青澀味道而不再來的光-陰-啊。


    又是九月,我打開窗子,一朵朵黃花飄落,一片片樹葉凋零,我知道自己內(nèi)心,已然禪意芬芳,那是放下,不是舍棄,而是忘懷。

(責任編輯:陳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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