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樹

時間:2012-12-11 09:34來源:新華副刊 作者:余繼聰 點擊: 載入中...

 

 

    云南松

 


    云南松,是云南最多的一種樹,云南的山野隨處可見它的身影。坐車穿行在云南,車窗外滿是它們的身影,漫山滿谷滿箐,有的蒼翠,有的嫩黃,有的翠綠,有的油綠,有的深綠,有的淺綠,煞是迷人,煞是養(yǎng)眼潤肺舒心。

 


    那纖細的松針,云南人叫松毛,我覺得這叫法比普通話的說法“松針”要恰當?shù)枚?,好得多。針太刺人,?ldquo;松針”,就好像松樹滿身長針長刺,不友好,好像松樹是一個潑辣的、囂張的、難以接近的人一樣。叫“松毛”,就沒有了滿身長針長刺的火藥味道、戰(zhàn)斗味道,給人的感覺是溫柔、柔順多了。2011年暑假,我去大連和山東各地旅游,在大連和山東看見了北方的松樹。北方的松樹,松針短粗,而且稀疏。云南的松樹,松毛細長、柔順而且細密,很像性格柔順的南方女子的頭發(fā),柔順可愛。云南松的松筆頭,也比北方松樹的長。

 


    兒時,上山牧羊牧牛,我就喜歡采摘云南松松筆頭上的粉紫色小松果來玩,此愛好至今不改。云南松的松果,很像小橢球,云南人叫松球。我們小時候,干爽少雨的晚秋和冬天,經(jīng)常背個小花籃,到山坡松林里撿拾掉落在林間曬干的松球和松枝,背回家里,或者交給學校,當柴燒。冬天烤火,可以在火塘里添加一個個干松球,煮飯,也可以給灶膛里塞進一個個干松球,溫暖的松香味就彌漫了農(nóng)家小屋。春天云南山野有百花開,野鳥們不乏花瓣飽食。晚秋松果成熟,松子落滿林間,云南的山間就再次成了鳥類的天堂。

 


    如果把這些美麗的云南松比喻做綠裝女子,那么她們滿身的松毛就可以看做披著一件件綠蓑衣,或者綠毛衣,她們好似一個個俊秀婀娜的農(nóng)家女子披著綠蓑衣忙碌在山野里,又恰似一位位村姑穿著一身綠毛衣,在山坡村野亭亭玉立。一陣風來,她們腰肢擺動,更見婀娜迷人;一片云過,她們更顯清純嫵媚。

 


    每年臘月和春季里,云南松紛紛滑落色彩斑駁暗淡的舊衣裳,換上嶄新的綠衣裳,為春天和鄉(xiāng)村增添無限美麗。我對于云南松的喜愛,不僅是喜愛她們的迷人模樣,也喜歡她們的滿身松香。她們的芳香,是那種獨特的芳香,是一切花朵都沒有的芳香味道。

 


    我現(xiàn)在寓居在城市里,有諸多遺憾,首先就是見不到我的親人、鄉(xiāng)親,聞不見泥土和莊稼的味道,還有就是聞不到松香草木味道。我忙碌在城市里,總是會懷念我那個溢滿松香的老家鄉(xiāng)村世界。我渴望佇立在家鄉(xiāng)的山坡上,一縷風過,我輕輕或者使勁吸一口純潔干凈醉人的松香,那和著泥土香,和著莊稼香的松香,肯定是要醉倒我的。

 


    小時候,很盼望過年,因為到過年時,就可以穿新衣服新鞋子,可以夠夠地、美美地大吃幾頓肉,還因為可以采摘青松毛回家鋪松毛席,在松毛堆松毛席上,在飄滿松香的農(nóng)家小屋小院里玩耍、淘氣、享受。每每過年前,我們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背起花籃上山扦(采摘)松毛,采摘山茶花。

 


    此時正是歲尾年末,十冬臘月,霜漫天,冰封河,但是紅艷美麗、孤高脫俗的云南山茶花,卻一樹樹、一坡坡嘟起、撅起或者張開了她們迷人的小嘴巴,漫山遍野一片火紅,一片浪漫,洋溢出春天的浪漫溫馨氣息。我們覺得,春天就是一個山茶花一般美麗絕色的小女子,她的氣息、她的迷人美麗,她的腳步已經(jīng)來臨了。我們背著花籃,在浪漫飄逸的松香里,在漫山遍野的松香里,溫柔著小小的心,浪漫著純潔的情,采扦一花籃的松香,也采扦一花籃的幸福,再爭相采擗艷麗碩大的、含苞欲放或者開得正艷的山茶花,插滿花籃頭、松毛表面。青綠芳香的一花籃松毛,于是有了紅艷艷、香噴噴的山茶花的襯托點綴,更加迷人了。

 


    扦回家的一部分松毛,將會被用來埋藏陶罐,焐釀甜米酒,青釉的陶罐,盛滿拌勻酒曲的香甜糯米飯,然后被埋藏進一花籃或者一大堆青綠芳香的青松毛里,幾天以后,焐釀得青松毛水汽蒸騰,松香也更濃了,濃烈的米酒香就從松毛堆里飄逸出來,于是松香和著米酒香,引逗得我們口水直流。農(nóng)家貧窮,少有桌凳,過年全家團圓,還要招待親戚客人,席地而坐,解決了凳子不足的問題。青松毛為席,不僅柔軟,清潔、清秀、清爽,而且松香味道迷人,給人一種新鮮、浪漫的感覺,正好可以用來辭舊迎新。

 


    松毛香味獨特,香味新鮮,更容易給人一種好心情,幸福感覺,所以云南鄉(xiāng)間人家辦紅白喜事,比如蓋新房豎柱,小孩滿月宴客,娶媳婦、嫁姑娘,老人過世,都是擺松毛席,紅事宴席一擺就是三天,白事宴席,也要擺一天半。云南鄉(xiāng)間人家,幾乎一切酒席,都是以松毛為席,大家席地而坐,就坐在柔軟、青綠、厚厚、醇香的松毛上,坐這樣的席,其實大家心里都很高興很幸福,就算是誰家老人過世,去做客吊唁,也不能令我們小孩子、年輕人傷感,反而給我們一次機會開心,因為有滿地松毛席,可以給我們打鬧、打滾、嬉戲。大人們虎著臉,呵斥、暗示我們這樣的場合不宜嬉戲笑鬧,但是在我們心里,那是大人們的事情,與我們毫無關(guān)系,只有這滿地青松毛,與我們關(guān)系極大。

 


    現(xiàn)在我老家,城郊的許多鄉(xiāng)村,辦酒席,也都喜歡直接辦在城里的大酒店,主人家倒是輕松了,不用費勁操辦,幫忙的鄉(xiāng)親也不用那么多。村里擺松毛席,幫忙的就要請六七十人,要安排十幾個人上山采扦青松毛,安排人去租碗,采買干菜新鮮蔬菜,安排人殺豬,安排人洗碗擺碗上菜收碗,要請鄉(xiāng)村土廚子,要安排人幫廚。鄉(xiāng)村松毛宴席,大家忙是忙點,主人家更忙,卻都舒服快樂。但是我的農(nóng)民鄉(xiāng)親們匆匆進城來做客,心里很不爽,交點錢,掛掛禮金,低于一百元,拿不出手,吃一頓飯,就回家了,不僅浪費,而且沒有鄉(xiāng)間酒宴的隨和氣氛,也沒有好心情,大家要慢慢說說鄉(xiāng)村人之間的話題,也沒時間沒心情。這一切,都與松毛的缺席有極大關(guān)系。在村里做客,松毛席,掛禮禮金也不必那么高,五十元最多一百元,即可全家赴宴,坐松毛席,就可以與全村鄉(xiāng)親聚在一起快樂兩三天。鄉(xiāng)村松毛宴席,主人家花費也不大,反正豬是自家喂山地苞谷和紅薯藤紅薯養(yǎng)的,一部分蔬菜也是自家種的,而喜事辦在城里的大酒店,主人家花銷也大。一聞見松毛席的芳香,一坐上松毛席,云南鄉(xiāng)村人就感到幸福得很,幾乎把什么煩心事都忘記了。

 


    冬至日,云南人家都興舂糯米糍粑吃,用大木甑子把香糯的糯米飯蒸熟以后,放到大石碓里,用木杵舂,舂粘以后,舀出來,做成一個個圓落落的糍粑,然后放進清香的青松毛堆,粘上些青松毛,就可以放著慢慢烤吃了,想吃糍粑的時候,就拿一個放進火塘或者灶膛里烘烤。隆冬嚴寒,圍著火塘或者土灶,烤糍粑吃,是一種很溫暖香甜的享受。云南人家以前基本都常年燒著一塘火,喜歡在火塘里燒焐洋芋、青苞谷和紅薯吃,用青松毛拍打燒好的洋芋、青苞谷和紅薯,很干凈,很香甜。 (責任編輯:陳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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