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東訕訕地不出聲。
韋武拍他肩膀,“來,我們回到營地去。”
史東說:“你倆如果到大城市外資機構找工作,一定前途無量。”
“咦,”韋武笑,“剛才連你都向往山景瑰麗,不想離去。”
“是,是。”史東尷尬。
乙玉在旁笑,“白人講話,往往口不對心。”
“不,不……”最后他也笑了。
那天晚上,忽然彤云密布,能見度降低,接著,在雨季已過的晚上,落起傾盆大雨來。
雨點大得打在身上覺得痛。
韋武留在營地與史東同電腦下國際像棋。
韋武搔頭,“要贏這家伙是很難的吧。”
“不然,怎么叫深藍。”
他們放下棋局去看雨,工作人員已全部收隊休息,面筋似粗雨水嘩啦啦打帳篷上。
史東問:“你因追求乙玉所以留下?”
“不,”韋武答:“我喜歡鄉(xiāng)村學校。”
史東說:“我相信你,乙玉她可是與父母同???”
韋武知道他對她有意思,只覺好笑,聽說美國人最愛自作多情,果然。
“她與祖父同住,父母一早到城市發(fā)展。”
史東說:“我與乙玉一見如故。”
“她為人爽朗熱誠,卻有點所謂外國人脾氣。”
史東說:“只可惜我只能留一個月。”
黎明,雨停了,空氣被洗滌得似水晶般清晰,太陽升起,蒸發(fā)水氣,形成薄霧。
其中一名工作人員說:“看,”
大雨沖掉不少積淤,他們看到兩具破碎的顱骨。
大雨幫了他們的忙。
“這邊還有。”
破爛的靴子、背囊、水壺,呵,都一一呈現(xiàn)。
工作人員全靜了下來,像是在默哀。
接著,他們把轟炸機附近的遺物全部帶出去寄返總部。
報告在一星期后回來。
史東興奮地說:“一共找到九個人。”
韋武點頭,“呵,已經(jīng)大功告成。”
“但是,還欠第十名。”
“他是誰?”
“二十二歲的中士保羅富利沙,未婚,肯德基州人,棕發(fā)藍眼,他的兩妹妹逼切想知道他下落。”
“他父母生前一定為他失蹤悲苦。”
“他是孤兒,父母早逝。”
“沒有任何關于富利沙的遺物?”
“什么都沒有,咳,半個世紀已經(jīng)過去,大雨沖洗不止一千次,也許,找到其余的殘骸已是奇跡。”
韋武說:“你講得對。”
“再努力三日,我們就將收隊。”
韋武依依不舍。
乙玉在一旁,一聲不發(fā)。
“乙玉,”史東說:“萬一到紐約來,打電話給我。”
他留下了名片。
乙玉小心翼翼收起來。
接著,她忽然咳嗽一聲。
史東微笑,他像是很了解女性似說:“有什么叫我?guī)兔Φ氖?,盡管說出來。”
乙玉說:“請幫我們訂閱一份國家地理雜志。”
“沒問題。”
“你那具手搖發(fā)電收音機很實用,不需電池,我想向你買下來給學生應用。”
“可以送給你,還需要什么?”
“這樣已經(jīng)很好,請問,你又需要些什么?”
史東答:“你們的直樸熱誠,最好能裝了罐頭帶回去,這次發(fā)掘,若不得到鄉(xiāng)民幫助,難以順利進行。”
乙玉微笑,“這樣好了,送你兩罐茶葉。”
那天,放了學,乙玉靜靜走向山的另一邊。
西坡更加幽靜,有幾幢西洋式樣平房,是從前茶商留下的住宅,經(jīng)過維修,尚可居住。
乙玉輕輕敲門,“是我,爺爺。”
里頭嗯了一聲。
乙玉推開門,一條黃狗走出來搖尾。
乙玉摸它的頭,“好狗,好狗。”
她看見祖父坐在窗畔,正在整理蝴蝶標本。
“還不點燈?”
老人笑了,“不用,看得見。”
“我替你泡杯熱茶。” (責任編輯: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