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川町海邊被海嘯沖毀的建筑正在清理中。 本報記者 陳銳/攝

女川町魚市場恢復漁業(yè)捕撈，圖為正在卸魚。本報記者 陳銳/攝

    “政府的救災復興速度太慢，缺乏決斷力，不能指望政府，一切還是要依賴生產自救。”災后9個月，日本重災區(qū)依然滿目蒼痍，重建緩慢，心急的災民自發(fā)走上生產自救之路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陳銳發(fā)自宮城 “滿目蒼痍”，眼前的景象似乎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日本仙臺市女川町和石卷市雄勝町，在地震過去了9個月后，依然人煙稀少，只有堆積如山的瓦礫垃圾、廢棄的民居等。海嘯施虐過的學校、醫(yī)院的殘破建筑依然矗立在原處，有些房子被連“根”拔起形似倒栽蔥，只剩下鋼筋骨架。在雄勝町公民會館的三層樓頂，一輛旅游大巴至今還懸停在高空。
　　歲末年初本該是段美好的時間，辭舊迎新，期望更美好明天的到來。然而，這對日本東北地震海嘯重災區(qū)的百姓來說卻是奢侈的。離別之痛難消，新年期待渺茫。記者回訪日本宮城縣多處地震重災區(qū)，親身感受到了這種無奈而復雜的心境，同時也親眼目睹重建工作之千頭萬緒、繁重如山，復興之路真可謂任重道遠。

震后陰影難消

　　記者回訪時，首先到達了宮城縣首府仙臺市，經歷地震和海嘯之后的仙臺基本恢復如初，美麗的夜景和濃濃的圣誕氛圍籠罩下，仙臺已經沒有多少地震的殘跡。不過第二天從仙臺驅車到女川町和石卷市雄勝町，一路上的情景卻讓人心情逐漸壓抑起來。越是接近目的地，就看見越多的被地震海嘯破壞廢棄民居“癱”在路邊，殘破不堪。沿途的一些公共設施如郵局、加油站、市民活動中心等也慘遭沖毀，空無一人。地震海嘯“痕跡”越來越慘烈，人卻越來越稀少。
    女川町町長須田善明稱，目前女川町仍然處于災后復興中。他指著眼前的廢墟說，“你看，地震海嘯過后留下的瓦礫垃圾隨處可見、堆積如山，要處理的垃圾量相當于女川町正常年份105年的垃圾總量。要恢復農業(yè)生產重建民居，首先要把壓在上面的垃圾清運處理，但是我們還沒有如此巨大的處理能力，需要全國各地的幫忙才行。”
　　這些廢墟堆上，幾臺挖掘機正在忙著清理瓦礫垃圾，并由大卡車運出，但是高大的挖掘機在垃圾山面前還是很渺小。
　　在石卷市，很多墓碑擺放在街道和路邊，這些新增的墓碑里不少是地震海嘯中遇難的石卷市民。當地災民對海嘯至今心有余悸，74歲的吉野嘉明和老伴吉野敬子回憶說，海嘯當天，他們緊急避難到附近的女川核電站的高處，剛開始海嘯只有五六米的，很快就達到十幾米，最后海嘯水位幾乎淹到了他們的脖子，“眼睜睜地看著跟我們一起避難的人瞬間就被海嘯卷走，最后我們身邊就剩下五、六個人。想想昨天還和他們一起聊天喝茶，說沒就沒了。”敬子的眼圈紅了，他們的親人和鄰居不少就被海嘯卷走，至今連尸體都沒找到。
　　老兩口至今還擠在一個約10平米的臨時住所，“如果再有地震海嘯，這樣單薄簡陋的臨時住宅更本不堪一擊。”吉野說。目前政府唯一做的就是給他們配備了一整套家用電器，但是，他們最大的麻煩在于購物看病，“每次購物或看病都要跑到到很遠的地方去，我不知要住到什么時候，對新年也沒什么心情，未來更是未知。”

受害總額高達7300億日元

　　這次地震海嘯中，日本沿太平注地區(qū)的漁業(yè)和農業(yè)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其中青森、巖手、宮城、福島、茨城以及千葉等地區(qū)尤其嚴重，但要恢復生產卻不那么容易。
　　宮城縣一般財團法人東日本食品會理事高島宏平介紹，日本共有2.4萬公頃的農田流失或被海水侵入，估計受害總額高達7300億日元（100日元約合8.15元人民幣）。特別是在受災嚴重的宮城縣，受害農田面積高達1.5萬公頃，占該縣農田面積的11％。
　　被海水侵蝕過的農田要想恢復生機，必須經過除砂去鹽，才能開始耕種。宮城縣在災后就開始了除鹽工作，目前完成了大部分農田的除鹽作業(yè)，預計明年可耕種的農田大約有5000公頃。不過，受害的1.5萬公頃農田想要全部恢復種植最少需要三年時間。
　　水產業(yè)的損失則更大，日本東北各縣原本是日本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漁場之一，據估計，日本東北各縣漁船、漁港及養(yǎng)殖加工等設施的損失高達6500億日元以上，其中擁有世界三大漁場之一的三陸海岸漁場的巖手和宮城兩縣的損失更大，東北各縣損失的90％的漁船、70％的漁港設施、60％的養(yǎng)殖設施都集中在這兩個縣。12月9日《朝日新聞》的報道，宮城縣全部142個漁港的巖壁及水產加工地等受到損害，約1.2萬艘漁船流失，水產業(yè)相關損失約6942億日元。
　　記者12月6日在宮城縣的石卷市雄勝町海邊看到，這里幾乎難見漁船蹤影，偶爾見到的也多半是被海嘯沖毀而擱淺在廢墟之上的破損漁船，在該町水濱海岸，海水與漁港的地面幾乎一樣高度，漲潮時就會有少量海水淹上漁港內的平地，感覺只要有稍大一些的海嘯，那里的海港和幾十米之遙的公路及路邊的房屋就會被吞噬。這片破敗的景象，捕撈及水產加工的恢復遲遲沒有進展。

努力恢復重建食品安全

　　如今，日本農業(yè)和水產業(yè)面臨的最大的難題還不是受損地區(qū)如何恢復生產，而是民眾對于農產品和水產品的懷疑態(tài)度。記者在女川町地方漁業(yè)批發(fā)市場看到，這里已經開始營業(yè)，幾艘漁船正好捕魚歸來在漁港邊卸貨。該市場公司的董事專務加藤實告訴記者，震前水產加工公司有十幾家，現(xiàn)在只剩下兩家。雖然現(xiàn)在這兩家公司的魚市重開，但產量大不如前。以前光是秋刀魚的捕撈量每天就能有1200噸，多的時候能達2000噸，現(xiàn)在最多也就200噸。盡管加藤的公司向外保證這些水產品出產經過了嚴格檢測并有國家認定，但是日本民眾還是擔心這些來自災區(qū)的水產品遭到了放射性污染。
　　女川核電站位于宮城縣牡鹿郡女川町和石卷市的交界處，日本地震發(fā)生時女川核電站１號機組渦輪機房地下一層曾發(fā)生火災，但未對外部造成放射性污染。不過，在東京的超市，這些來自女川地區(qū)水產品、水果蔬菜等的打折幅度最大，即便如此也不好賣。
　　而那些幸存下來的土地上種植出來的大米、蔬菜等即便檢疫合格獲準上市也會因為消費者對放射性物質污染的擔心而銷路不好，這極大地打擊了農戶的生產積極性。
　　為了振興日本災區(qū)的食品業(yè)，日本2011食品產業(yè)峰會日前選擇在重災區(qū)的仙臺市國際中心舉行，產業(yè)界、官方和學界代表共聚一堂，商討如何恢復重建日本的食品安全。日本農林水產大臣政務官森本哲生稱，政府補充預算案將撥給農林水產業(yè)的預算達1.5萬億日元，以推動災區(qū)食品產業(yè)的復興。除了資金援助外，日本政府還將在國際社會積極推廣蘊含深意的日本飲食文化，日本經濟產業(yè)省商務情報政策局產業(yè)課參事官大高豪太表示，今后要積極開發(fā)以中國為首的亞洲國家市場，推廣日本的“cool Japan”文化品牌。而日本農林水產省食品產業(yè)局的櫻庭英悅也表示，日本將在國際上積極打造日本食品的旗艦品牌并申請世界文化遺產以推動日本食品產業(yè)的復興。
　　學術界人士則強調，無論食品生產、流通和銷售環(huán)節(jié)如何努力，食品安全才是日本食品產業(yè)復興的關鍵。日本應該提供放射性物質的檢測方法和標準，除了政府發(fā)布的檢測數值外，作為補充，應該盡可能擴大正規(guī)且簡易可行的放射性物質自主檢測程序和方法，以有效檢測食品中可能存在的放射性物質污染，為重建人們對食品安全的信任做貢獻。

農戶和水產養(yǎng)殖戶生產自救

　　雖然日本政府也在想辦法進行災后重建，但是在一些日本災民寧愿選擇生產自救。漁民伊藤就是其一。
　　“政府的救災復興速度太慢，缺乏決斷力，不能指望政府，一切還是要依賴生產自救。”年近50歲的他地震之前一直在石卷市雄勝町從事水產養(yǎng)殖加工業(yè)，地震不僅沖毀了他的房子，還把他賴以生存的漁船漁具都沖走了。“沒錢沒人又沒設備，政府的援助又慢又無濟于事。”無奈之下，伊藤向社會集資重建水產養(yǎng)殖加工公司，新公司以每份一萬日元的價格吸收日本甚至海外人士入股，計劃募集5萬份以籌集5億日元的運作資金，日后收獲按相應的股份來分紅。
　　兩個月來，伊騰共籌集到1500多股，9月，在牡蠣幼苗入海時，有近200名股東前來參加。伊藤告訴記者，這樣既解決了資金問題，又讓許多希望援助災區(qū)的人通過親身參與的方式加入并能有收獲?，F(xiàn)在伊藤把一棟廢棄的房子當作新公司的倉庫，在海邊一個簡易的板房里，一些臨時工正在對扇貝原來進行加工。伊藤說，這些小扇貝是從北海道買來的，把他們略作加工穿成一串，然后放入海中養(yǎng)殖，過大約8個月后就可以長成直徑約11厘米的大扇貝。
　　伊藤重新進入了事業(yè)的軌道，但他認為政府還沒進入軌道，“政府的決斷太慢了！周邊什么設施都沒有，比如買一包煙都要來回一個小時。”
　　像伊藤這樣自救的農戶或漁民還有不少，宮城縣東松島市農戶菅原滿雄原在地震后沒有離開家園，而是想盡辦法希望能在地里種點什么，在被海嘯侵蝕鹽堿化了的土地上，他栽了1500平方米的耐鹽堿化松島白菜，記者在采訪時，這些蔬菜已經收獲完畢。
　　高島宏平認為，在生產設備和環(huán)境遭遇毀滅性打擊尚未復原的情況下，不少農戶和水產養(yǎng)殖戶另辟蹊徑，或外地購買原料生產，或租賃非災區(qū)同行的設備和場所積極生產自救求生存謀發(fā)展，已經取得良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