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北京西三環(huán)“公主墳”埋著清朝僅有的一位漢族公主孔四貞。清皇室怎么會賜封一名漢族公主呢?這其間還有一段歷史淵源。
孔四貞的父親孔有德,原是明朝鎮(zhèn)守遼陽的一名參將,明末降清,順治初年封為定南王,后來成為清政府鎮(zhèn)壓各地農(nóng)民起義和其它抗清力量的得力干將。順治七年,孔有德率清軍打到廣西,殺了寧死不降的南明東閣大學士瞿式鋁,從此駐軍桂林,鎮(zhèn)守廣西。
順治九年五月,一直活躍在西南的張獻忠農(nóng)民起義軍余部--大西軍,北伐抗清。起義軍在李定國率領下,打到廣西。雖然孔有德對援軍的到來還抱有一線希望,但他必須做最壞的準備--萬一援軍未到桂林就已經(jīng)陷落,他本人作為清王朝的定南王以身殉國理所當然,但他的妻妾、子女就沒有必要和他一起死。他必須趁李定國的軍隊還未包圍桂林,把后事安排妥當,否則就真的來不及了。
同父母的生離死別就發(fā)生在六月二十九日凌晨。大敗而歸的孔有德把兩位夫人及子女叫到跟前,他對兩位夫人表明自己一旦城破必然殉國的決心,希望兩位夫人能同子女一起出城暫避一時。但兩位夫人不肯合夫而去,最后決定由兩個保姆帶著孔廷訓、孔四貞隨同難民一起逃到城外鄉(xiāng)間。逃到城外后,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兩位保姆就各自帶著一個孩子去尋找避難住所了,桂林人都知道定南王有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兩個保姆帶兩個孩子在一起的確很扎眼。就這樣,孔四貞同兄長也分開了,而且永遠地分開了。
就在孔四貞和兄長逃出城的第二天,李定國兵臨桂林城下。七月初二,李定國開始對包圍三層的桂林發(fā)起進攻,激戰(zhàn)持續(xù)了三晝夜。即使是躲在郊外民宅的孔四貞,也能清晰地聽到隆隆的槍炮聲與象群沖撞城墻所發(fā)出的咚咚聲,每當聽到夾雜在其中的坍塌聲,她的心就縮成一團……七月四日,一股濃煙從桂林城里升起,沒過多久就冒出沖天的大火,她本能地感到:桂林已經(jīng)失守了,定南王府已經(jīng)陷入一片火海,她的父母正在被無情的烈火所吞噬……
消息傳到北京,順治帝深感震驚,下令撤朝“痛悼”.后來,世祖與皇太后(即孝莊)“憫有德歿于王事”,令人將孔四貞送入宮內(nèi)由太后撫養(yǎng)。于是,孔四貞就從廣西來到北京,住進皇宮。
順治十一年,孔有德靈柩自廣西經(jīng)北京運往東京(今遼寧省遼陽市)安葬。據(jù)《清世祖實錄》記載,順治皇帝特命“葬車至日,應遺內(nèi)大臣、禮部官員各一員迎奠。并令和碩親王以下、梅勒章京以上各官往迎”,“往東京時,仍令諸王大臣會送,給銀四千兩遣墳,工部立碑”.接著,又派禮部侍郎恩格德給孔四貞另送去白銀二萬兩,供她日常生活之用。孔四貞接受贈銀后,又提出:“臣父骸骨,原命歸葬東京,但臣兄既陷賊營,臣又身居于此,若將父骸送往東京,孝思莫展,請即于此地營葬,便于守視。”順治帝欣然允諾,不但將孔有德安葬在京城,還以“定南武狀王孔有德建功頗多,以身殉難,特賜其女食祿,視和碩格格”.從此,孔四貞成了清宮中的一名公主。
彌漫的硝煙已經(jīng)散去,桂林的王府已經(jīng)成為一片廢墟,甲天下的山水也消失在身后,靈柩中的父母與孔四貞雖然近在咫尺卻已是生死兩茫茫。她又想起母親叮囑保姆的話:“此子茍脫于難,當度為沙彌,無效乃父一生馳騁南北,下場有今日也。”這話是對兄長說的,可兄長已經(jīng)成了俘虜,“茍脫于難”的恰恰是她這個女兒。男兒“一生馳騁”下場如此,兩位母親的下場何嘗不是如此。父親已經(jīng)在口頭上把她許配給孫龍之子孫延齡,將來跟著孫延齡馳騁南北,也難免像兩位母親一樣。經(jīng)過一路的思索,孔四貞對自己的未來已經(jīng)安排妥當:在辦完父母的喪事后就出家為尼,與青燈古佛為伴,吃齋念佛,日日誦經(jīng),不僅可以超度父母的亡魂,也保住自己一生的平安。
其實孔四貞不可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也許是她的六根未凈,也許她作為孔有德惟一的后代對于在廣西喋血而戰(zhàn)的將士還是一面旗幟,她不僅未能遁入空門,反而被召進了宮門。年輕的順治皇帝與母親孝莊皇太后接見了孔四貞,如此浩蕩的天恩是孔四貞能拒絕得了的嗎?
有緣無份
比孔四貞年長5歲的順治皇帝是個性情中人,從第一眼看到一身素服、孑然一身的孔四貞就心生憐愛之意。此時的順治剛剛經(jīng)歷第二次大婚。順治帝的第一位皇后是多爾袞攝政時給包辦的,此女是孝莊太后的內(nèi)侄女——吳克善之女,顯而易見這門婚姻也體現(xiàn)了太后的意愿--通過聯(lián)姻來鞏固同蒙古各部的聯(lián)盟。然而,當孝莊皇太后的兄長吳克善在順治八年(1651年)正月十七日送女兒到北京時,盡管宗室親王滿達海等均建議應在二月為皇帝舉行大婚典禮,卻遭到皇帝本人的拒絕。對于這位“睿王于朕幼沖時因親定婚,未經(jīng)選擇”的皇后人選,順治并不想接納,尚未合巹已心存芥蒂。
順治對婚姻的抵觸,與多爾袞積怨甚深有一定的關系。吳克善之女——這位待嫁新娘,直至該年八月十三日在被晾了8個月以后才得到冊封,但肅穆的冊封儀式一結束,皇后就被撂在一邊,如花似玉的容貌、含苞待放的年華統(tǒng)統(tǒng)被黃瓦紅墻所禁錮。多爾袞在攝政時曾傷害過小皇帝的自尊,僅僅因為這門婚姻是多爾袞包辦的,就足以令順治如鯁骨在喉,少年天子的一腔積怨都發(fā)泄到皇后的身上。
盡管孝莊皇太后很想調(diào)節(jié)帝后之間的緊張關系,但經(jīng)過三年的努力依舊沒有任何的好轉,太后拗不過順治,在順治十年(1653年)八月二十五日被迫同意把皇后“降為靜妃,改居側宮”.
孝莊皇太后可以同意廢后,但絕不會坐視滿蒙聯(lián)盟受到危害,在太后的主持下,廢后的侄女--吳克善的侄孫女又從大清門抬了進來。順治十一年(1654年)六月十六日--也就是孔四貞到北京后13天,14歲的博爾吉濟特氏被冊立為皇后,此即孝惠章皇后。然而這第二位蒙古皇后,也未能跨越文化上的鴻溝,對順治來說第二位皇后只是母親送給他的一件禮物,盡管他不喜歡,卻也要擺在那里,權當一件不可心的擺設。對順治來說納漢女為妃,既是文化上潛移默化的結果,也有政治上的需要,他畢竟是入主中原的皇帝,在孔四貞來京之前就“選漢官女以備六宮”.恪妃石氏、為順治生育皇長女(早天)與皇五子常寧的陳氏、生育皇六子奇綬(早天)的唐氏、生皇五女(早天)的王氏以及生皇二女和碩恭愨公主的楊氏,就都是漢女。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順治的6位蒙古后妃沒有一人生育子女,足以反映出文化背景對順治情感世界、家庭生活的影響。
憑母親的直覺,孝莊皇太后感到順治對孔四貞的情感日增,在軍營長大的孔四貞雖然也沒系統(tǒng)地讀過經(jīng)書,但她畢竟是漢人;而她在桂林三年的見聞已經(jīng)讓在紫禁城的皇帝領略到嶺南風情。生性聰明的孔四貞,只要稍微用點心思讀點詩詞,就能同順治有更多的話題。對孔四貞,太后也在冷眼觀察,從孔四貞的謝恩疏所寫的發(fā)自肺腑的話“臣一草木之微,謬蒙天地弘施,總碎首以為期,即捐生其莫報”,看得出這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責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