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在陳橋兵變中的“功勛”是文人的謊言?
本文摘自:《讀不懂的兩宋》,作者:丁守衛(wèi),出版社:中國鐵道出版社
在宋史中,應(yīng)該說,宋太宗趙光義以及其后代宋高宗趙構(gòu)是兩個最讓人“讀不懂”的歷史人物。由于種種原因,籠罩在他倆的頭上,有許多歷史的謎團。關(guān)于宋高宗趙構(gòu),我們將在后面章節(jié)中專門述說,這里,還是先來說說宋太宗趙光義的“那些事兒”。
趙光義,本名趙匡義,后因避其兄太祖趙匡胤諱改名光義,即位后又改名為趙炅,像歷史上許多封建帝王死后都封有廟號一樣,趙光義的廟號便是“太宗”。
我們說,在宋太宗的頭上,籠罩著許多歷史謎團,而第一個謎團,就是趙光義究竟有沒有參加過“陳橋兵變”?究竟是不是這次兵變的功臣?這里,不妨稱之為太宗的“功勛問題”。
誠如我們大家所知道的,宋朝的“革命”最早是從“陳橋兵變”開始的,雖然和唐朝“晉陽起兵”一樣,趙匡胤也是靠“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但是,宋朝的政權(quán)相對于唐朝的政權(quán)來的顯然要容易得多,比兩漢以及明朝的政權(quán)的取得更是不知要容易多少倍!與這些王朝開國前的血流成河的慘烈征戰(zhàn)相比,那宋朝的“陳橋兵變”簡直就像是在演戲。
也正是由于政權(quán)的取得易如反掌,因而,從嚴(yán)格意義上說,北宋其實沒有為奪取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的“開國功臣”。
但即便是這樣,在太宗朝以后的一些正史中,還是把趙光義描繪成“陳橋兵變”的功臣,說他在整個兵變中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倒好像倘若沒有趙光義的強力主張與推動,“黃袍加身”這一幕就不會上演似的。
然而,對于開國時趙光義的“功勛問題”,史學(xué)界歷來存在著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與結(jié)論。
就像辯論的雙方各持己見針鋒相對一樣,在正方即代表正史觀點的一方看來,趙光義不僅參加了陳橋驛兵變,而且,還是陳橋兵變集團的核心人物,是這次兵變的主要策劃者與組織者。如在反映宋代的不少史書中,都對他在整個兵變中的言行做了具體而生動的描寫。
說是顯德七年(公元960年)的大年初二,身為后周殿前都點檢的趙匡胤奉詔率軍出征,時為供奉官都知的趙光義也在軍中。在行軍途中,趙光義與趙普等人一直明里暗里做著策反鼓動工作,為兵變的成功大造輿論,在部隊來到距離開封40多里的陳橋驛后的第二天早晨,又與眾將士一起闖進趙匡胤的營帳,不容他哥趙匡胤分說,硬是將一件象征皇權(quán)的黃袍披在了趙匡胤的肩上。
不僅如此,還有的史書如生活在宋真宗與宋仁宗時代被譽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鞏所著的重要文獻《隆平集卷一·太宗皇帝》一文竟然還說,陳橋兵變時,“市不易肆”,也即士兵入城,秋毫無犯,也完全是趙光義的功勞。說是趙匡胤既被“黃袍加身”后,回師向開封進發(fā),在進城之前,趙光義攔住趙匡胤的馬頭,叩馬而諫:“這次回師開封,將士們?nèi)绻允压Ω撸笏翐尳?,使得老百姓肝腦涂地,那就絕不符合應(yīng)天順人的精神!最好是要諸軍將領(lǐng)立下嚴(yán)守軍紀(jì)的誓言,然后前進。”硬是給他哥上了一堂極為生動極為重要的“政治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趙光義真的是很有見識,很有思想,而且也極富有仁愛精神。而按照正史的觀點,顯然,也正是由于趙光義的“友情提醒”,趙匡胤才與將士們約法三章,確保大軍進城秋毫無犯。
據(jù)說,趙匡胤對自己的這個弟弟非常賞識,稱贊趙光義很有謀略,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就有等自己百年之后把帝位傳給弟弟趙光義的想法。
如果照此看來,趙光義的確是宋帝國的開創(chuàng)者與奠基者。趙匡胤之所以能夠華麗轉(zhuǎn)身,成功“變臉”,幾乎在一夜間就由后周殿前都點檢變成大宋天子,而且成為一個圣明、仁愛的天子,在很大程度上應(yīng)該歸功于自己的“小弟”趙光義與趙普們的鼎力相助。倘若說,趙匡胤是這場政治戲劇的優(yōu)秀男主角,那么,理所當(dāng)然,毫無爭議,與趙普一樣,趙光義則顯然也是這場政治戲劇的總策劃、總導(dǎo)演、總劇務(wù)之一。而且,他所發(fā)揮的作用很顯然比他的哥哥趙匡胤還要大。
可是,反方的看法卻截然相反,認(rèn)為陳橋兵變,當(dāng)時趙光義根本就不在現(xiàn)場,所謂的“叩馬而諫”等純粹是子虛烏有,憑空杜撰。
據(jù)學(xué)者考證,今已亡軼的《太祖實錄》有新舊兩本,舊本《實錄》沒有這一情節(jié),而在新本《實錄》中,趙光義不僅“叩馬進諫”,而且還是陳橋兵變的主要策劃者與發(fā)動者,以此表明,作為宋帝國的草創(chuàng)者或“元勛”,趙光義繼承太祖的皇位乃是理所當(dāng)然名正言順的事情。
然而,據(jù)生于宋仁宗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卒于高宗紹興四年(公元1134年)的宋人邵伯溫在其《聞見錄》里引證王禹偁的《建隆遺事》說,趙光義壓根兒就沒有參與陳橋兵變,他甚至都沒有隨大軍一起“出征”,當(dāng)陳橋驛兵變發(fā)生的時候,趙光義當(dāng)時還呆在開封城里陪他的母親杜氏,一家人正聚在一起“歡歡喜喜過新年”吶!
這里,值得注意的是,王禹偁曾于太宗至道元年(公元995年)任翰林學(xué)士,后以謗訕朝廷的罪名,以工部郎中貶知滁州(今安徽滁縣),次年改知揚州。他曾參與撰修《太祖實錄》,因直書史事,引起宰相的不滿,又遭讒謗,于咸平二年(公元999年)再次被貶出京城。所以,若是根據(jù)直覺判斷,敢于直書史事具有“硬骨頭精神”的王禹偁在其《建隆遺事》中所言應(yīng)該說比較真實可信。
對于這些內(nèi)幕,由于人所共知的原因,宋人不好明說,但是元人敢說?!端问贰肥窃薜模栽嗽鲈凇肚迦菥邮考?middot;修遼金宋史搜訪遺書條例事狀》一文里說:實錄中“太宗叩馬”的那一段話,“后錄增入,顯是迎合”。袁桷是元代一位著名學(xué)者,文章和書法俱佳,年輕時就因“能文”被薦為翰林國史院檢閱官,后來又長期擔(dān)任同知制誥兼國史院編修官,至治元年(公元1321年)又遷侍講學(xué)士,參與纂修累朝學(xué)錄。所以,從他的履歷看,應(yīng)該說,袁桷是一位宋史研究的專家。在袁桷看來,宋代許多御用史官在記事中添油加醋,無中生有,只不過是為了拍太宗皇帝的“馬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