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仁天皇次子文仁親王秋筱宮的“全家福”。前排從左至右分別是：秋筱宮、小親王悠仁、秋筱宮妃紀子；后排分別是真子公主（后右）和佳子公主（后左）。路透社

    有人認為，秋筱宮有關皇室改革的言論，其深意并非逼宮“今上”，而是要借助兒子悠仁的獨特地位，覬覦兄長皇太子的皇位繼承順位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馮武勇發(fā)自東京 離明仁天皇次子秋筱宮的“大膽言論”已過去半個月，但在日本皇室和關心皇室的民眾中，震動還未曾消去。
　　在11月30日46歲生日之前，秋筱宮于記者招待會上脫口而出——“有必要創(chuàng)立（天皇退休）制度”——一語引發(fā)輿論大嘩。
　　這通生日感言，讓日本皇室繼承危機和皇族內部不和罕見地浮上臺面。

日本皇室上演“宮心計”

　　秋筱宮的生日感言絕非即興發(fā)揮。一般而言，宮內廳記者會把事先準備好的提問交給秋筱宮邸。也就說，秋筱宮知道記者們要問什么，因此事先就有腹稿。
　　一個半小時的會見中，前一半主要談一些“3·11”大地震后秋筱宮夫婦災區(qū)慰問等活動，后半截則開始論及家庭和皇室現(xiàn)狀。有記者拋出問題：秋筱宮的長女真子今年迎來20歲成年，您怎么看待今后皇族和皇統(tǒng)問題？
　　理解這一提問，有必要先了解日本皇室現(xiàn)狀和皇室典范的若干規(guī)定。包括明仁天皇在內，日本皇族現(xiàn)有23人，其中女性15人。從年齡結構看，30歲以下的皇族共9人，其中8名是未婚女性，男性只有秋筱宮的長子、5歲的悠仁。根據(jù)現(xiàn)行皇室典范第一條規(guī)定，皇位的繼承人必須是男性，因此悠仁也是皇太子德仁、秋筱宮之后的第三順位皇位繼承人。
　　問題是，皇室典范規(guī)定，女性皇族與民間人結婚后將自動脫離皇籍，在法律上成為“平民”。此外，女性皇族滿20歲成年后，即使未婚，也能根據(jù)自己意愿脫離皇籍。目前皇室30歲以下8名未婚女性中，其中6人已經(jīng)成年。
　　這意味著，如果不改皇室規(guī)范，且女性皇族一概脫離皇籍，在悠仁成年前，能參與皇室公務的皇族將屈指可數(shù)。國事活動等繁重公務基本只能由77歲高齡的明仁天皇和皇后美智子主要承擔。
　　秋筱宮對上述記者的提問作出了非常玄妙的回答。他說，為維持皇室，當然有必要保持一定的皇族數(shù)量，有關皇室制度修訂的權限在國會。但是，秋筱宮話鋒一轉，在考慮今后皇室制度的過程期間，“我認為最好也能聽聽我和皇太子下的意見”。

逼宮？還是天皇一家共識？

　　這只是“前炮”，秋筱宮接下里的發(fā)言更為大膽。當有記者問及“天皇退休制”可能性時，他說，“我認為有必要創(chuàng)立（退休）制度，因為到一定歲數(shù)后，隨著年事漸高，許多事情都費勁。”“是以一定年齡為界線退休，還是以其他什么方式，確實值得討論。”
　　秋筱宮有關贊同天皇退休的言論公開后，海內外一些媒體稱其向天皇“逼宮”，暗示要明仁天皇退位。這一解釋過于牽強。實際上，從皇室現(xiàn)狀看，創(chuàng)立“天皇退休制”更像是天皇一家和宮內廳的共識。
　　明仁天皇不僅年事已高、公務繁重，且健康欠佳，曾患前列腺癌、心臟疾患等。大地震以后，明仁天皇多次前往災區(qū)慰問災民，祭悼亡靈，已有積勞成疾之兆。11月6日，明仁天皇反復高燒，確診為支氣管肺炎后住院治療，至月底才出院，期間由皇太子代行主要皇室活動和公務。12月6日，經(jīng)日本政府內閣會議決定，明仁天皇才重新回歸公務。
　　“天皇退休制”的設想主要也是為了分擔天皇承擔的公務活動，并沒有涉及皇位繼承大統(tǒng)。實際上，秋筱宮口中的“天皇退休”并非天皇退位，準確說應該是“天皇公務退休制”，即到一定年齡后，天皇只專注于接收外國使節(jié)國書、會見來訪外國國家元首等國事活動，大幅減少其他公務。
　　宮內廳發(fā)表的數(shù)字顯示，明仁天皇近些年承擔的公務遠超其父親昭和天皇同年齡段期。比如，2008年一年，當時74歲的明仁共出宮訪問80次，接收外國大使拜謁92人，分別是1975年時74歲昭和天皇所承擔公務的2.3倍和4.6倍。
    熟悉皇室內情的《讀賣新聞》編委小松夏樹對秋筱宮的言論另有一番解讀。他認為，這是秋筱宮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發(fā)表的言論，其中大部分內容代言了天皇一家和宮內廳干部的共同心聲，其中有關“退休制”的說法更像是一個兒子對老父親身體健康的擔心。
    不過，熟悉日本憲法的神戶大學名譽教授浦部法穗對此表示異議。他指出，根據(jù)憲法，日本天皇的地位由民意決定，無論是天皇還是其他皇族都不適合在公開場合表達對皇室制度的意見，有想法最好也是通過宮內廳轉達。

“女性宮家”制涉及女性天皇創(chuàng)設

　　皇族劇減的危機感不僅為天皇一家和宮內廳共有，也在日本政壇引起熱議。10月5日，宮內廳長官羽毛田信吾秘密拜會日本首相野田佳彥，指出這一問題的緊迫性，希望政府和國會早圖良策，修訂皇室典范。
　　其中最有力的建議是創(chuàng)設“女性宮家”制度，即女性皇族結婚后仍能繼續(xù)保留皇籍，甚至允許女性皇族的結婚對象也列入皇籍，從而確保一定數(shù)量的皇族人員分擔公務。
　　然而，“女性宮家”制度不僅涉及皇族身份，更涉及敏感的女性天皇創(chuàng)設問題。
    2005年11月，當時日本首相私人咨詢機構“皇室典范相關有識之士會議”提出一份報告書，建議皇室女性結婚后仍保留皇族身份。這份報告實際是為皇太子長女愛子公主接任皇位鋪路，因為當時皇太子和秋筱宮的同輩和下一代全部都是女性。然而，翌年9月，秋筱宮中年得子，悠仁也成為皇室第三代中男性獨苗，根據(jù)皇室繼承法，也是第三順位繼承人，日本皇室繼承危機暫時化解。
　　而這一次“女性宮家”制度的提出，更多著眼于維持皇族數(shù)量、而非女性天皇問題。除了個別保守政客外，日本朝野政黨對“女性宮家”制度的創(chuàng)建基本抱有好意。11月25日，也就是秋筱宮發(fā)表生日感想幾天后，日本首相野田佳彥下令成立研討這一制度可行性的委員會。

小報炒做“覬覦”話題

　　與皇室典范相關的嚴肅話題相比，日本大眾刊物顯然更熱衷于挖掘宮闈秘聞。近期，日本街頭周刊充滿了對皇太子妃雅子、愛子公主甚至皇太子本人的負面報道，甚至傳出皇太子和秋筱宮兄弟反目的流言。
　　一些敏感的宮內廳記者注意到，秋筱宮生日感言中提到皇太子時有一處不同尋常，即他先說“我”，再提“皇太子殿下”。而秋筱宮以往在類似發(fā)言場合中，一般把自己放在皇太子后面。
　　更耐人尋味之處在于，秋筱宮在那天的記者會見中明言，他與皇太子夫婦很少交往。如此公開暴露兄弟感情淡薄，讓在座宮內廳記者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似乎與之呼應，最近日本小報小刊基本是一邊倒地攻擊皇太子一家尤其是雅子妃，在這些小報記者筆下，雅子妃的“罪過”包括：不恰當?shù)嘏銗圩庸魃蠈W，精神有偏執(zhí)傾向，不去醫(yī)院探望天皇。
　　今年11月15日，明仁天皇住院期間，秋筱宮以天皇代理人的身份，接近獲皇室受勛者。
　　這是秋筱宮首次以這一身份參與皇室重要公務，不禁讓人聯(lián)想，秋筱宮有關皇室改革的言論，其深意并非逼宮“今上”，而是要借助兒子悠仁的獨特地位，覬覦兄長皇太子的皇位繼承順位。而對宮廷內外的一些保守勢力而言，這大概也是“女性宮家”制度創(chuàng)立后阻止愛子公主成為“女性天皇”的釜底抽薪之計。
　　12月23日，明仁天皇將迎來78歲生日。按照慣例，天皇一家將在皇宮接受公眾朝覲祝賀。屆時，防彈玻璃后面，天皇一家的張張笑臉背后，想必心境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