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驪靬”文化考察記:具有強烈軍事文化色彩

時間:2012-11-05 14:02來源:鑫報綜合 作者:曾江 點擊: 載入中...

  為什么驪靬在這里絲綢之路“大驪靬”文化考察記


 

“大驪靬”文化考察記


  焉支山距驪靬村西約 50公里,自漢代以來就是河西走廊軍事要塞。


  去永昌縣以前,一個問題在反復叩擊著記者的心頭——“為什么驪靬會在這里?”由此而帶來的問題是,“如果驪靬人真的是所謂‘羅馬軍團’后裔,為什么他們會定居在這里?歷史的進程如何塑造了驪靬過去和現(xiàn)在的面貌?”


  在探訪驪靬村、杏樹莊、河灘村等祁連山北麓的一系列村莊之后,記者研究琢磨了地圖,在永昌縣當?shù)赝镜慕ㄗh下,記者決定深入到周邊更廣闊的歷史地理空間中去,為理解驪靬提供一個更為廣闊的歷史地理背景。


  攤開甘肅省地圖,可以看出永昌驪靬一帶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在軍事上和民族分布上都有不少富有趣味的話題。


  記者從永昌縣城出發(fā),西觀焉支,南走祁連,東赴武威,北越長城,以驪靬村為中心,轉(zhuǎn)了一個大圈,驅(qū)車三百多公里,對驪靬周邊與其有密切關(guān)系的文化圈進行了實地考察。


  上篇 軍事篇


  焉支山東驪靬村


  驪靬文化具有強烈的軍事文化色彩。在永昌縣一帶的地名有許多都帶有寨、堡、關(guān)、墩等具有軍事要塞色彩的地名,驪靬村原名就叫者來寨。


  站在驪靬村就能看到焉支山,早上陽光照射過來,焉支山的山脈走勢、層冰積雪都歷歷可見。等到夕陽西下,便隱隱綽綽如一團墨玉。從永昌縣城向西,焉支山便迎面而來。


  如果漢朝真的在驪靬安置“羅馬軍團”,那么為什么會被安置在這里?也就是說,為什么在從西域入關(guān)之后,在幾乎剛剛越過焉支山的祁連山下安置驪靬人?


  在河西走廊中,一般都是南北兩面見山,然而在永昌縣不同,是三面見山:站在驪靬村的戈壁灘頭四望,南面是高聳的白雪皚皚的祁連山,北面是較低的連綿起伏的武當山—龍首山,東面則一馬平川,直奔武威,而西面橫亙著又一座大山——焉支山。


  焉支山在我國古代歷史上是一座非常有名的大山,主峰高近4000米,占地面積近700平方公里。它是一片孤山,既不屬于走廊北山,也不屬于走廊南山。焉支山的位置極為重要,河西走廊是中間一片狹長的平地,南北兩邊群山夾峙,永昌、山丹兩縣交界地帶本來已經(jīng)是走廊最狹窄的一段,軍事形勢非常險要,然而上天還不滿足,在這個險要的地方又攔腰布下焉支山這顆巨大的棋子,使這里成為咽喉要道,兵家必爭之地。


  過羊虎溝不遠就是河西走廊最窄的地方,在高速公路沿線有斷斷續(xù)續(xù)的長城殘垣,在坡頂還有一處面積不大的房屋遺址。永昌老司機閻學祥說,聽說這是當年漢代商團來往過坡,走到坡頂歇腳休息的地方。記者注意到,在“陳湯郅支之戰(zhàn)俘獲羅馬戰(zhàn)俘說”遭受質(zhì)疑后,有人認為,驪靬“羅馬軍團”是作為西域中亞一帶的羅馬雇傭軍,受雇保護往來商團而來到永昌一帶的。


  漢朝經(jīng)略西域,霍去病等漢軍與匈奴在附近鏖戰(zhàn),終于奪得焉支山,取得河西走廊軍事地理上的優(yōu)勢地位。焉支山又名胭脂山,據(jù)說山里有種草可以提煉胭脂,作為匈奴女子的美容顏料。在失去焉支山后,匈奴人留下了這樣的著名詩句: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從驪靬苑到軍馬場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指匈奴人失去了位于焉支山南、祁連山北麓之間的大片牧馬場。


  焉支山南、祁連山北自古就是戰(zhàn)馬牧場,至今仍然有我國最大的(據(jù)說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軍馬場——山丹軍馬場。


  記者搭車在軍馬場各分場之間穿行,但見祁連山上雪白如銀,山麓則有一片片緩坡,平地中牧草凋黃。由于現(xiàn)在是冬天,據(jù)說馬群被趕到圈舍或者深山里去了,驅(qū)車一二十公里都沒有看到馬群,直到在軍馬二場的一片草原上,才看到有一個圈養(yǎng)的馬群,肥壯的馬兒們都安逸地埋頭垂尾,吃著牧草。


  據(jù)西北師范大學教授張德芳的研究,目前最早發(fā)現(xiàn)“驪靬”二字的材料見于兩支金關(guān)漢簡,記載了關(guān)于“驪靬苑”的一些信息,這兩支漢簡的撰寫時間都是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在克拉蘇卡萊戰(zhàn)敗和陳湯破郅支之前,其內(nèi)容如下:


  漢簡一:“和宜便里,年卅三歲,姓吳氏,故驪靬苑斗食嗇夫,乃神爵二年三月庚寅,以功次遷為”。


  漢簡二:“公乘,番和宜便里,年卅三歲,姓吳氏,故驪靬苑斗食嗇夫,乃神爵二年三月辛”。


  據(jù)張德芳的研究,漢代設苑養(yǎng)馬始于景帝時期,隨著漢武帝開拓西北邊疆,在河西地區(qū)也設苑養(yǎng)馬,“驪靬苑”就是其中之一,可以說“驪靬苑”是漢代的軍馬場。


  張掖市河西學院中文系教授何茂活曾經(jīng)在山丹軍馬場工作十多年,主筆編修了《山丹軍馬場志》,對山丹軍馬場的過去現(xiàn)在非常熟稔。何茂活告訴記者,山丹馬場歷史悠久,秦漢之際,這一帶是月氏游牧地,漢文帝時期,匈奴從月氏奪得此地,漢武帝時期,驃騎將軍霍去病率軍千里奔襲,將匈奴逐出焉支山,在休屠城(約在今武威市境內(nèi))奪得“祭天金人”。渾邪王率眾降漢,漢朝設置牧師苑,牧養(yǎng)官馬,至此焉支山南的大馬營草灘才開始成為漢朝官方軍馬場。


  一般知道,“羅馬軍團”的建制是以重裝步兵為主,加上少量騎兵,如果驪靬人真是所謂“羅馬軍團”后裔,那么他們輾轉(zhuǎn)西域,奔走河西走廊,合理推斷的話,驪靬人應該會加大騎兵作戰(zhàn)的訓練。


  何茂活說,漢代以后,隋、唐、西夏、元、明、清、中華民國等各個時期都在此牧養(yǎng)軍馬,1949年,中國人民解放軍一野占領軍馬場,經(jīng)過多年的建制演變,軍馬場現(xiàn)在屬中牧集團管理。


  馬和羊是古代河西走廊各民族蓄養(yǎng)的最重要的動物。除了山丹軍馬場,驪靬村南邊的皇城草原等都有馬群,在河西走廊還出土了許多漢代的銅馬、木馬等文物,中國旅游標志“馬踏飛燕”(或馬超龍雀)就出土在永昌縣東邊不遠的武威市雷臺漢魏墓。“驪靬”與“犁靬”、“犁犍”等的淵源關(guān)系,學術(shù)界還有不同意見,僅從“驪靬”、“驪靬苑”這些名稱來看,馬尤其是軍馬文化是“驪靬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


  漢塞三燧庇護或監(jiān)控著驪靬村


  萬里長城是中國人建筑的偉大奇跡,而甘肅段的漢明長城特別蒼涼壯美。


  在河西走廊中段一帶,長城大致與南北山勢平行。永昌縣一帶是漢明長城內(nèi)外的分界線,長城直接東西貫穿過境。雖然同屬一市,金昌市金川區(qū)尚在長城以外,永昌縣已經(jīng)在長城之內(nèi)了,驪靬村更是在漢塞烽燧之南。


  記者前往驪靬村時,在路上經(jīng)過了位于村北的一個烽燧,據(jù)當?shù)厝苏f是漢代的。站在驪靬村高處,可以遠遠看到在村西北方向的高坡處也有一個烽燧。據(jù)當?shù)厝苏f,在村東北還有一個烽燧。有人說,這三處烽燧分別布置在驪靬村東、西、北三面,互成犄角,對村子形成合圍之勢。也有人說,其實這三處烽燧大致在一條線上,漢代的驪靬就位于這條漢塞的庇護或者監(jiān)控之下。還有人認為,這三處烽燧是明代的。無論是漢是明,可以肯定的是,驪靬村是安置在長城保護線之內(nèi)的。


  作為軍事要沖,永昌自漢代以后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發(fā)生過許多戰(zhàn)爭。直到現(xiàn)代,紅軍西路軍曾經(jīng)在焉支山一帶與西北“馬家軍”展開激戰(zhàn),在驪靬村附近的者蘭灘也曾進行過戰(zhàn)斗,留下許多壯烈的故事,至今在永昌縣城還有西路軍指揮部遺址。


  下篇 民族篇


  永昌是民族聚居融合的縮影


  河西走廊自古是民族熔爐,永昌就是這個熔爐的一個縮影。


  永昌及周邊地區(qū)在民族來源和現(xiàn)狀分布上呈現(xiàn)出非常錯綜復雜的狀態(tài),在這樣一個地區(qū),驪靬“羅馬人”出現(xiàn)并最終融入民族大家庭就是一件可以理解而并不奇特的事情,當然并不意味著曾經(jīng)發(fā)生。


  金昌市和永昌縣北邊是騰格里沙漠(“騰格里”在蒙古語是天的意思)和巴丹吉林沙漠,南邊是祁連山(“祁連”在匈奴語也是天的意思),永昌可以說是夾在“天沙漠”和“天山”之間的漢、藏、蒙、回等各民族交流之地。


  驪靬文化研究會會長宋國榮告訴記者,作為驪靬人后裔,他特別認同費孝通教授“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理論觀點,雖然驪靬人在體征相貌上有些與眾不同,但是大家都認為自己就是正宗漢族人。


  在永昌縣城南邊入口處的雕塑,三人中正中為代表漢族的儒冠長者,西邊為西域來的牧羊女,東邊為厚實英武的羅馬戰(zhàn)士,當年雕塑的設計者已經(jīng)表達了民族融合一家的理念。


  位于永昌縣城正中的鐘鼓樓是全國重點保護文物,而且是其中唯一一處鐘樓和鼓樓合一的建筑。永昌縣縣委宣傳部同志冉生國介紹到,永昌鐘鼓樓造型為漢式風格,建在全城正中為元朝制度,寶頂也是蒙古族風格,圍欄裝飾圖案有西夏建筑風格……永昌鐘鼓樓保留有漢、蒙、古代黨項族等民族的文化特色,反映出永昌自古就是多民族聚居、融合的地方。


  在永昌縣城北郊圣容寺外有一處六體文字石刻,記者前不久為撰寫“走進絕學系列之一:走進梵文”時,曾經(jīng)看到在居庸關(guān)云臺內(nèi)壁就刻有六體文字。記者對這處石刻很感興趣,一大清晨就來到圣容寺,在寺外遍尋不見,只好走入寺內(nèi)詢問,經(jīng)過寺內(nèi)法師的指點,記者才在寺外河灘對面山崖上找到這處六體文字石刻,分別是八思巴文、畏兀兒文(回鶻式蒙古文)、西夏文、漢文、梵文、藏文,與居庸關(guān)云臺六體文字石刻的文字類型是一樣的,只是內(nèi)容更為簡單,為藏傳佛教六字真言。據(jù)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研究員史金波介紹,全國目前只在北京居庸關(guān)云臺、永昌石刻、敦煌莫高窟碑發(fā)現(xiàn)有三處六體文字石刻,是非常重要的物質(zhì)遺存。


  驪靬人與裕固族人有較近的遺傳學關(guān)系


  驪靬村南邊是祁連山的余脈照面山,翻過照面山居住著東部裕固族、藏族、蒙古族、回族等少數(shù)民族。記者查閱蘭州大學周瑞霞的博士論文《中國甘肅永昌驪靬人的父系遺傳多態(tài)性研究》(2007年)時發(fā)現(xiàn),根據(jù)周瑞霞的研究,與漢族和蒙古族相比,驪靬人和裕固族人雖然存在一定的遺傳差異,但是有更為相近的遺傳關(guān)系。


  肅南和永昌接壤,從驪靬進入肅南界只有二三十公里,記者決定翻過照面山到山那頭去看一看。


  從驪靬村西邊的新城子鎮(zhèn),穿過馬營溝鄉(xiāng),進入山谷地帶,順著山澗向南行車,很快進入草原地帶,山坡上牧草豐茂,經(jīng)常看到大群的高山細毛羊、牦牛、牧馬。此情此景讓人感嘆,裕固族民歌真是所言不虛:“美麗的風光遍野的牛羊,雪山腳下千里迷人的畫廊,幸福的歲月飄散著酒香,裕固人的家園是人間的天堂。”


  永昌縣南邊的東部裕固族居住區(qū)以皇城鎮(zhèn)為中心,是肅南裕固族自治縣的一塊“飛地”,這里距離肅南縣城有兩三百公里。裕固族人平時都住在聚居地,羊群等都是在自家草原上自由放牧,他們每隔一段時間才來規(guī)整一次,把羊引到水源飲水。在路上,記者遇到一對正在牧羊的裕固族夫婦,他們待人非常熱情,談起現(xiàn)在的生活也很滿意。由于這里離肅南縣城太遠,他們到永昌縣城的次數(shù)還更多一些,只是問起驪靬村和驪靬人,則沒有聽說過。和過去騎馬牧羊不同,現(xiàn)在的裕固族人許多都是開著摩托車牧羊。


  裕固族是一個古老而又年輕的民族,是甘肅省獨有的少數(shù)民族,主要居住在甘肅省祁連山北麓,分為西部裕固族和東部裕固族,信仰藏傳佛教。裕固族的源流頗為復雜,西部裕固族源于古代回鶻,說的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東部裕固族人源于古代蒙古,說的阿爾泰語系蒙古語族。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鐘進文是我國第一位裕固族博士,對裕固語(尤其是西部裕固語)和裕固族文化有很深的研究。鐘進文告訴記者,西部裕固語是一種 “上古突厥語”,保存古代突厥語特點較多,堪稱古代突厥語碑銘文獻的“活態(tài)博物館”;東部裕固語則保留著十三四世紀中古蒙古書面語的特征 。


  巧合的是,在山那邊,意大利人對驪靬充滿了興趣,不時有意大利人前來探訪;在山這邊,據(jù)說由于民族文化的相似性,近年來,匈牙利人多次來西部裕固族地區(qū)訪問,就在今年9月,匈牙利有個官方電視臺還來到西部裕固族地區(qū)拍攝采訪,同樣的,據(jù)報道,蒙古國有一支部落與東部裕固族在文化上有相似性,也曾來裕固族地區(qū)尋找“文化鄉(xiāng)親”。


  山南山北,世界很大,也很小。

(責任編輯: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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