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不要說城里人陌生，即使有些農(nóng)村孩子，也不一定知道是個什么稀罕物。其實“地皮”就是野草莓。那個年代，它是我們這些孩子最甜蜜的回憶……
A 沉醉“地皮”
“地皮”就是野草莓?；蛟S因為它貼著地皮生長，人們隨口給它起了這么一個名字，雖說土得掉渣，卻給人一種親切感。如今碰上幾個上歲數(shù)的人湊在一起，談及當年的掐“地皮”的經(jīng)歷，一個個頑童般垂涎欲滴，幾近沉醉。
“地皮”屬多年生草本植物，葉深綠，呈多瓣半圓狀，層層疊疊，一簇一簇的，混雜在沒膝的草叢里，視力不佳的人，哪怕是在眼皮子底下，也會視而不見。聰明者就靠嗅覺幫忙，哪里香氣撲鼻，哪里就有“地皮”。
“地皮”生長在細長的莖之上，年景好時，就像小燈籠似的掛著，一串串，紅艷艷的。沁人肺腑的濃濃的味道，仙氣一樣裊裊彌漫，香香的、甜甜的，扔一枚到嘴里，水蜜桃一樣化了，而久久不散的芳醇，則讓人余香滿口，心曠神怡。用一句時髦的廣告詞來形容：“味道好極了”。
正是由于彌足珍貴，“地皮”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而且只有到了盛夏時節(jié)才成熟。不像“老鴉蒜”一樣，房前屋后的小山包就有，冰雪融化之際，隨便拎根鐵棍上去，片刻工夫就挖上一大堆，輕松得很。
而享用一次 “地皮”的美味，就不那么簡單了。首先是路途遙遠，大人不放心，兒時我們只有偷著去才行。再則去了不一定找得到地方，即使找到了，也很有可能怕破壞草場遭到牧民阻攔。饑腸轆轆、空手而歸也就罷了，最擔心腳上的鞋子爛了——那個年代，一雙鞋子要穿幾個夏天，鞋子跑爛了就得打赤腳。
B 半路趣事
畢竟都是孩子，我們因為擋不住的誘惑，頭天晚上悄悄一商量，第二天大清早就上路了。常去的地方叫馬牙山，途中經(jīng)過一道道連綿起伏的旱地梁。由于那個年代糧食都不富裕，去時能懷揣一塊苞谷馕或是鍋盔就不錯了。大家一邊走一邊還要玩些掏鳥窩和追野兔的把戲，不等到旱地梁上，懷里的干糧就吃光了。于是趁人不備，貓著腰鉆進地里，大把大把捋豌豆吃，吃得一個個嘴角淌綠水，肚子臌脹臌脹的。
說是掏鳥窩，其實卻很少付諸行動。特別是路過大澇壩上面那條溝時，看到那些人工壘起的石頭堆，我們就會跑過去，在一片嘰嘰喳喳的叫聲中，搬開一塊塊石頭，看一窩窩雛鳥如何嗷嗷待哺。我們之所以不傷害這些小鳥，因為這是被稱作“鐵甲兵”的紅粉椋鳥，是農(nóng)民的朋友和助手。那些年遇上干旱，旱地梁上蝗蟲成災(zāi)，一跺腳“嗡”地飛起一大片，劈里啪啦撲打在臉上。幸虧這些神勇的“鐵甲兵”，否則糧食就被糟蹋慘了。“鐵甲兵、鐵甲兵，哪里需要哪里沖，蝗蟲見了無處藏，消滅害蟲為百姓”。兒時的這首歌謠，我們至今都記憶猶新。
然而看到野兔就另當別論了。當時我們手中都操一根棍子，一路走一路敲打，夢想著遇上一只野兔。如果正好被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番圍追堵截，將野兔逼到一個死角，說不定就是一次意外收獲呢。
不過捕獲獵物的機率幾乎不存在。野兔的速度簡直太快了。突然發(fā)現(xiàn)草叢中躥出一只，不等反應(yīng)過來，“嗖”地一聲就跑出去老遠，等我們上氣不接下氣追到山梁上，兔子早已不見蹤影。
一次偶然發(fā)現(xiàn)幾個洞穴，我們?nèi)绔@至寶，誤以為是兔窩，急忙封死其他幾個洞口。然后撿來柴草，塞進保留的洞口，將柴草點燃，期望通過煙熏火燎，把野兔逼出來。接著脫下衣服，等野兔倉惶而逃的一剎那，奮力將其捂住。沒想到，沖出洞口的不是野兔，而是一只呲牙咧嘴、毛絨絨的大家伙。像狼又像狗。我們哪里見過這陣勢，鬼哭狼嚎扔下衣服四散而逃，幾乎把魂都嚇飛了。后來才知道那是一只狐貍。多虧是只狐貍，如果是一只饑餓的狼，那可兇多吉少。
有了這遭遇，我們再也不敢無謂冒險了。即便如此，我們始終沒有一次滿載而歸。都說櫻桃好吃口難開，這“地皮”也是想著急、看著饞，但卻藏而不露，呼之不出。
C 天然味道
明明聞香而駐足，驚喜中弓腰低頭仔細查看，卻發(fā)現(xiàn)不是被羊啃食了，就是被馬匹踐踏過。除了一片片綠葉，只有稀稀拉拉幾顆果實，而且已經(jīng)殘破不全，只好望“莓”止渴了。
上山的時貪心不足，總希望時來運轉(zhuǎn)，突然發(fā)現(xiàn)很多“地皮”。因此往往會隨身攜帶一個挎包。一個綽號叫“吹牛”的家伙，甚至硬要他妹妹找個面袋子帶上?？墒敲盍艘徽欤I得前心貼后背，到頭來只有攥在手心的一小把。他舍不得吃上一個，等到家時，“地皮”早已蔫頭耷腦，看著就來氣。
事后一想，之所以那時叫掐“地皮”，而不用“摘”或者“拔”等詞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物以稀為貴的緣故?，F(xiàn)在不要說等到夏天了，即使寒冬臘月，吃草莓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那草莓個大不說，品種也多了去了。
可我依舊懷念那些掐“地皮”的日子，是因為那綿延不斷、香氣回腸的純天然味道；還是兒時那天真無邪、患難與共的最真摯情感？我想都是?！?/p>
(責(zé)任編輯：陳冬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