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夕 陽 無 限 好，只 是 近 黃 昏”的名句，讓長安城東南的一塊高地千古留名。樂游原，一個浪漫而充滿詩意的地方，它的身世讓人充滿好奇。

　　唐詩中的樂游原

　　樂游原是除了龍首原之外，另一座離西安人很近的原。樂游原很有名，這必須得感謝那些唐代的詩人們，正是他們的妙語名句，讓樂游原這個名字穿越了時空，為世人所熟知。

　　“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 好，只是近黃昏。”李商隱這首名為《樂游原》的絕句，千百年來被人們所吟誦。在李商隱之前，詩仙李白已經(jīng)到樂游原上來過了，他在原上抒寫了一首《憶秦娥》：“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宮闕。”詩圣杜甫也到樂游原上來過，他寫下了《樂游園歌》，開頭的四句是：“樂游古園萃森爽，煙綿碧草萋萋長。公子華嚴勢最高，秦川對酒如平掌。”在杜詩圣的眼中，樂游原地勢高爽，樹木繁茂，碧草萋萋，站在樂游原上俯視底下的平地，猶如平掌一般。白居易也吟誦過樂游原，《登樂游園望》中寫道：“獨上樂游園，四望天日曛。東北何靄靄，宮闕入煙云!”，他還有一首《立秋日登樂游園》：“獨行獨語曲江頭，回馬遲遲上樂游。蕭颯涼風與衰鬢，誰叫計會一時秋。”詩人杜牧作有一首《將赴吳興登樂游原》：“清時有味是無能，閑愛孤云靜愛僧。欲把一麾江海去，樂游原上望昭陵。”在那個詩歌盛行的年代，樂游原成為許多文人墨客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源，描寫它的詩歌也太多太多，一時間無法悉數(shù)列舉。

　　“樂游”之名得自漢代

　　曾經(jīng)風光如畫的樂游原，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6月10日，雨后初晴，記者一行驅(qū)車往西安東南方向駛?cè)ァＴ诂F(xiàn)在的西安市里，樂游原處在怎樣的地理位置？《西安市地理志》中載，樂游原位于西安市南郊大雁塔東北部、曲江池北面、鐵爐廟村附近的起伏梁地。樂游原原面呈長梁狀，順著東北-西南方向延伸，寬200～350米，長約3.5公里，高出兩側(cè)平地10～20米，最高處海拔467米，相對高度約27米。樂游原實際上是由于河流侵蝕而殘留在渭河三級階地上的梁狀高地?；诪楹雍练e而成，上部為風化成的黃土所覆蓋。千百年來，由于受人為因素的侵蝕，樂游原的慢坡地帶己經(jīng)逐漸消失，現(xiàn)在其最高處在今鐵爐廟村北側(cè)青龍寺一帶。

　　記者一行順著南二環(huán)向東駛?cè)?，轉(zhuǎn)上雁翔路后路面便成了緩坡。曾經(jīng)許多次從這里經(jīng)過，卻從未留心，這一次奔著樂游原而來，才意識到我們這會兒已經(jīng)身處樂游原上了。如今，這里高樓林立，早已成為城市的一部分，完全沒有了唐代“樂游古園萃森爽，煙綿碧草萋萋長”的景象。

　　其實，早在兩千多年前，樂游原一帶便以風景秀麗而負有盛名。樂游原在先秦時期是王室貴族游獵的場所。秦代成為皇家園林，稱為“宜春苑”。到了漢代，則被稱為“宜春下苑”劃入上林苑范圍之內(nèi)。西北大學歷史系教授、長安史專家張永祿先生說：“樂游原是漢代上林苑的一部分。漢代上林苑南至終南山，北到渭河，東到現(xiàn)在的藍田縣，西至周至、戶縣，范圍廣大。漢宣帝神爵三年(公元前59年)，在漢長安城東南的一道原地上，先起開辟了樂游苑，隨后又修建起一座樂游廟，從此之后，這塊隆起的土原便以樂游原為名。”這個名字一直叫了近2000年，沿用至今，在唐代的文學作品中，樂游原又經(jīng)常被稱作“樂游園”，就是因為“苑”與“園”在古代是通用的。

　　唐代的游覽勝地

　　我們順著雁翔路一路向南，爬上一節(jié)慢坡后，地面開始變得平坦起來，遠處一塊高出地平線的土山擋住了視線，那里就是青龍寺遺址所在地了。青龍寺是唐長安城內(nèi)著名的寺廟之一，它本名靈感寺，初建于隋文帝開皇二年(公元582年)，位于新昌坊南門偏東以內(nèi)，規(guī)模龐大，面積達132500平方米。現(xiàn)在，青龍寺遺址所在的這片高地，緊挨著鐵爐廟村。高地的北邊是東西向的青龍寺北路，路南就是青龍寺正在新建的北大門。除了正在施工的北大門下面隱約露出的一片黃土剖面，我們已經(jīng)看不出黃土原在這里留下的痕跡了，城市已經(jīng)完全將這片土地覆蓋了。不過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這里也曾是長安城的一部分。

　　之后的采訪中，張永祿先生為我們道明了樂游原在唐長安城中的位置。原來，隋代在建大興城時，便將樂游原西北部圍入城內(nèi)。在唐代，樂游原位于朱雀街東第四列升平坊與第五列新昌坊一帶。占城中四坊之地，即宣平坊、新昌坊、升平坊、升道坊。其中升平坊和新昌坊的地勢相對較高。漢代的樂游廟就在升平坊的東北，即今西安電影制片廠附近，據(jù)唐代的文獻記載，樂游廟歷經(jīng)幾百年的磨難，到唐代時遺跡尚能辨認。

　　張永祿先生說：“西安地區(qū)平均海拔400米左右，唐長安城的升平坊和新昌坊的海拔在430～450之間，是當時長安城中最高的地方。”樂游原地勢高爽，土壤肥沃，植被繁茂，自然環(huán)境優(yōu)美，加之高爽的地勢，使其成為漢唐時期登高眺望的勝地。據(jù)說樂游原上有自生的玫瑰樹，樹下長有苜蓿，風從其間吹過時，一派蕩漾的美景。陜西師范大學西北歷史環(huán)境與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研究中心的朱士光教授說，隋代宇文愷設計大興城時，根據(jù)地形特點，在城里放進了六道高坡，樂游原就處在第六道，也就是最高的高坡上。

　　除了風景優(yōu)美，樂游原上還有許多人文景觀。唐代的長安城里，戲劇團體的演出形成了幾處固定的劇場。慈恩寺、青龍寺、薦福寺、永壽寺這些風景名勝、游人最多的地方，便自然形成了戲場。樂游原上青龍寺的戲場非常熱鬧，以致于唐代人用：“座客千官盛，場開百戲容。”的詩句來形容樂游原戲場的熱鬧景象。

　　樂游原上除了著名的青龍寺外，還有位于宣平坊東南隅宣慈寺和法云尼寺。此外，在升平坊西北隅有東宮藥園。樂游原所在的四個坊，也是許多達官貴人選擇住宅的好地方。雖然樂游原新昌坊一帶在唐長安城中屬于比較偏僻的地方，可這里還是有人居住。張永祿先生告訴我們，當時住在這里的住戶就說，新昌坊的井水很深，但是卻十分甘甜。這足以說明這里地勢較高，且地下水水質(zhì)較好。

　　樂游原的自然、人文風光不僅吸引了普通百姓前來游玩，也引來了許多皇室。太平公主就曾在此添造亭臺樓閣，以供自己來樂游原玩賞。太平公主死后，唐玄宗將太平公主樂游原上的私人園林賜給了自己的兄弟，寧、申、歧、薛四王，四王在此又大興土木，修造了許多新的游玩之處，“于是，樂游原上形成了以岡原為特點的自然風景游覽勝地。”張永祿先生說，“樂游原地勢高聳，登原遠眺，四望寬敞，京城之內(nèi)，俯視如掌。”同時，樂游原與西南的慈恩寺大雁塔相距不遠，眺望如在近前，景色十分宜人，在唐代成為與曲江等風景名勝齊名的游覽勝地。根據(jù)當時的一些詩歌，我們還可以得知當時的樂游原附近還曾有大片竹林茂密，亭臺樓閣點綴其間，既有寺廟又有皇家園林，前來游賞的人絡繹不絕。尤其是每年的三月三日、九月九日，京城的仕女們紛紛來此游玩、登高，以致于樂游原上到處可見臨時搭建的帳篷，車馬填塞了道路。

　　然而，繁華的游覽勝地樂游原卻隨著歷史的大唐的衰亡而逐漸失去了光彩。唐昭宗天祐元年（904年），遷都洛陽，留在長安的節(jié)度使韓建改建長安城，放棄了郭城、宮城，只保留皇城，樂游原便成為城市的郊區(qū)，逐漸變成了村落。

　　樂游原上將建歷史文化公園

　　滄海桑田，如今站在樂游原上，已經(jīng)沒有了唐代那種俯瞰長安如掌的感覺。遠處和近處的高樓大廈阻隔了視線。站在如今青龍寺外的高地上，放眼望去，四周一圈的高樓將這里包圍，曾經(jīng)高爽的樂游原現(xiàn)在反而如同井底。朱士光教授說，三十幾年前他曾經(jīng)到樂游原游覽，現(xiàn)在原上的景觀跟以前變化很大。由于城市建設的需要，原上有些地方被填平，而有些地方又被墊高，曾經(jīng)茂盛的草木也被高樓大廈所取代。不過，如果稍加留意，我們還是可以從道路的起伏中感受到樂游原的存在。

　　現(xiàn)在，以青龍寺遺址為核心的“樂游原歷史文化公園”工程已經(jīng)啟動。青龍寺遺址保管所辦公室主任盧潔女士告訴記者，樂游原是歷代西安城區(qū)的游覽勝地?，F(xiàn)在，樂游原南有大雁塔、曲江池，原上有青龍寺遺址，遺址內(nèi)還建有空海紀念碑、紀念堂，種植著多株名貴櫻花，是人們觀光游覽的好去處。

　　離開了青龍寺，記者一行繼續(xù)沿著雁翔路向南走，走過了一段下坡路后，又是一段上坡路，路邊是西安理工大學和西安交通大學的曲江校區(qū)，而在這里讀書的大學生們，卻多不知道自己就生活在樂游原上。

　　本文參考楊文秀《樂游原人文景觀從漢到唐的變化》，《文博》2005年第五期，特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