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斑點

時間:2017-02-21 09:49來源:大西北網(wǎng) 作者:伍爾夫(英國) 點擊: 載入中...

 

    大約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我抬起頭來,第一次看見了墻上的那個斑點。為了要確定是在哪一天,就得回憶當時我看見了些什么?,F(xiàn)在我記起了爐子里的火,一片黃色的火光一動不動地照射在我的書頁上,壁爐上圓形玻璃缸里插著三朵菊花。對啦,一定是冬天,我們剛喝完茶,因為我記得當時我正在吸煙,我抬起頭來,第一次看見了墻上那個斑點。我透過香煙的煙霧望過去,眼光在火紅的炭塊上停留了一下,過去關于在城堡塔樓上飄揚著一面鮮紅的旗幟的幻覺又浮現(xiàn)在我腦際,我想到無數(shù)紅色騎士潮水般地騎馬躍上黑色巖壁的側坡。這個斑點打斷了我這個幻覺,使我覺得松了一口氣,因為這是過去的幻覺,是一種無意識的幻覺,可能是在孩童時期產(chǎn)生的。墻上的斑點是一塊圓形的小印跡,在雪白的墻壁上呈暗黑色,在壁爐上方大約六七英寸的地方。


    我們的思緒是多么容易一哄而上,簇擁著一件新鮮事物,像一群螞蟻狂熱地抬一根稻草一樣,抬了一會,又把它扔在那里……如果這個斑點是一只釘子留下的痕跡,那一定不是為了掛一幅油畫,而是為了掛一幅小肖像畫--一幅鬈發(fā)上撲著白粉、臉上抹著脂粉、嘴唇像紅石竹花的貴婦人肖像。它當然是一件贗品,這所房子以前的房客只會選那一類的畫--老房子得有老式畫像來配它。他們就是這種人家--很有意思的人家,我常常想到他們,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因為誰都不會再見到他們,也不會知道他們后來的遭遇了。據(jù)他說,那家人搬出這所房子是因為他們想換一套別種式樣的家具,他正在說,按他的想法,藝術品背后應該包含著思想的時候,我們兩人就一下子分了手,這種情形就像坐火車一樣,我們在火車里看見路旁郊外別墅里有個老太太正準備倒茶,有個年輕人正舉起球拍打網(wǎng)球,火車一晃而過,我們就和老太太以及年輕人分了手,把他們拋在火車后面。


    但是,我還是弄不清那個斑點到底是什么;我又想,它不像是釘子留下的痕跡。它太大、太圓了。我本來可以站起來,但是,即使我站起身來瞧瞧它,十之八九我也說不出它到底是什么;因為一旦一件事發(fā)生以后,就沒有人能知道它是怎么發(fā)生的了。唉!天哪,生命是多么神秘;思想是多么不準確!人類是多么無知!為了證明我們對自己的私有物品是多么無法加以控制--和我們的文明相比,人的生活帶有多少偶然性啊--我只要列舉少數(shù)幾件我們一生中遺失的物件就夠了。就從三只裝著訂書工具的淺藍色罐子說起吧,這永遠是遺失的東西當中丟失得最神秘的幾件--哪只貓會去咬它們,哪只老鼠會去啃它們呢?再數(shù)下去,還有那幾個鳥籠子、鐵裙箍、鋼滑冰鞋、安女王時代的煤斗子、彈子戲球臺、手搖風琴--全都丟失了,還有一些珠寶,也遺失了。有乳白寶石、綠寶石,它們都散失在蕪菁的根部旁邊。它們是花了多少心血節(jié)衣縮食積蓄起來的??!此刻我四周全是挺有分量的家具,身上還穿著幾件衣服,簡直是奇跡。要是拿什么來和生活相比的話,就只能比做一個人以一小時五十英里的速度被射出地下鐵道,從地道口出來的時候頭發(fā)上一根發(fā)針也不剩。光著身子被射到上帝腳下!頭朝下腳朝天地摔倒在開滿水仙花的草原上,就像一捆捆棕色紙袋被扔進郵局的輸物管道一樣!頭發(fā)飛揚,就像一匹賽馬會上跑馬的尾巴。對了,這些比擬可以表達生活的飛快速度,表達那永不休止的消耗和修理;一切都那么偶然,那么碰巧。


    那么來世呢?粗大的綠色莖條慢慢地被拉得彎曲下來,杯盞形的花傾覆了,它那紫色和紅色的光芒籠罩著人們。到底為什么人要投生在這里,而不投生到那里,不會行動、不會說話、無法集中目光,在青草腳下,在巨人的腳趾間摸索呢?至于什么是樹,什么是男人和女人,或者是不是存在這樣的東西,人們再過五十年也是無法說清楚的。別的什么都不會有,只有充塞著光亮和黑暗的空間,中間隔著一條條粗大的莖干,也許在更高處還有一些色彩不很清晰的--淡淡的粉紅色或藍色的--玫瑰花形狀的斑塊,隨著時光的流逝,它會越來越清楚、越--我也不知道怎樣……


    可是墻上的斑點不是一個小孔。它很可能是什么暗黑色的圓形物體,比如說,一片夏天殘留下來的玫瑰花瓣造成的,因為我不是一個警惕心很高的管家--只要瞧瞧壁爐上的塵土就知道了,據(jù)說就是這樣的塵土把特洛伊城嚴嚴實實地埋了三層,只有一些罐子的碎片是它們沒法毀滅的,這一點完全能叫人相信。


    窗外樹枝輕柔地敲打著玻璃……我希望能靜靜地、安穩(wěn)地、從容不迫地思考,沒有誰來打擾,一點也用不著從椅子里站起來,可以輕松地從這件事想到那件事,不感覺敵意,也不覺得有阻礙。我希望深深地、更深地沉下去,離開表面,離開表面上的生硬的個別事實。讓我穩(wěn)住自己,抓住第一個一瞬即逝的念頭……莎士比亞……對啦,不管是他還是別人,都行。這個人穩(wěn)穩(wěn)地坐在扶手椅里,凝視著爐火,就這樣--一陣驟雨似的念頭源源不斷地從某個非常高的天國傾瀉而下,進入他的頭腦。他把前額倚在自己的手上,于是人們站在敞開的大門外面向里張望--我們假設這個景象發(fā)生在夏天的傍晚--可是,所有這一切歷史的虛構是多么沉悶??!它絲毫引不起我的興趣。我希望能碰上一條使人愉快的思路,同時這條思路也能間接地給我增添幾分光彩,這樣的想法是最令人愉快的了。連那些真誠地相信自己不愛聽別人贊揚的謙虛而灰色的人們頭腦里,也經(jīng)常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它們不是直接恭維自己,妙就妙在這里。這些想法是這樣的:


    “于是我走進屋子。他們在談植物學。我說我曾經(jīng)看見金斯威一座老房子的地基上的塵土堆里開了一朵花。我說那粒花籽多半是查理一世在位的時候種下的。查理一世在位的時候人們種些什么花呢?”我問道--(但是我不記得回答是什么)也許是高大的、帶著紫色花穗的花吧。于是就這樣想下去。同時,我一直在頭腦里把自己的形象打扮起來,是愛撫地、偷偷地,而不是公開地崇拜自己的形象。因為,我如果當真公開地這么干了,就會馬上被自己抓住,我就會馬上伸出手去拿過一本書來掩蓋自己。說來也真奇怪,人們總是本能地保護自己的形象,不讓偶像崇拜或是什么別的處理方式使它顯得可笑,或者使它變得和原型太不相像,以至于人們不相信它。但是,這個事實也可能并不那么奇怪?這個問題極其重要。假定鏡子打碎了,形象消失了,那個浪漫的形象和周圍一片綠色的茂密森林也不復存在,只有其他的人看見的那個人的外殼--世界會變得多么悶人、多么浮淺、多么光禿、多么凸出??!在這樣的世界里是不能生活的。當我們面對面坐在公共汽車和地下鐵道里的時候,我們就是在照鏡子;這就說明為什么我們的眼神都那么呆滯而朦朧。未來的小說家們會越來越認識到這些想法的重要性,因為這不只是一個想法,而是無限多的想法;它們探索深處,追逐幻影,越來越把現(xiàn)實的描繪排除在他們的故事之外,認為這類知識是天生具有的,希臘人就是這樣想的,或許莎士比亞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這種概括毫無價值。只要聽聽概括這個詞的音調(diào)就夠了。它使人想起社論,想起內(nèi)閣大臣--想起一整套事物,人們在兒童時期就認為這些事物是正統(tǒng),是標準的、真正的事物,人人都必須遵循,否則就得冒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危險。提起概括,不知怎么使人想起倫敦的星期日,星期日午后的散步,星期日的午餐,也使人想起已經(jīng)去世的人的說話方式、衣著打扮、習慣--例如大家一起坐在一間屋子里直到某一個鐘點的習慣,盡管誰都不喜歡這么做。每件事都有一定的規(guī)矩。在那個特定時期,桌布的規(guī)矩就是一定要用花毯做成,上面印著黃色的小方格子,就像你在照片里看見的皇宮走廊里鋪的地毯那樣。另外一種花樣的桌布就不能算真正的桌布。當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真實的事物、星期天的午餐、星期天的散步、莊園宅第和桌布等并不全是真實的,確實帶著些幻影的味道,而不相信它們的人所得到的處罰只不過是一種非法的自由感時,事情是多么使人驚奇,又是多么奇妙??!我奇怪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代替了它們,代替了那些真正的、標準的東西?也許是男人,如果你是個女人的話;男性的觀點支配著我們的生活,是它制定了標準,訂出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據(jù)我猜想,大戰(zhàn)后它對于許多男人和女人已經(jīng)帶上幻影的味道,并且我們希望很快它就會像幻影、紅木碗櫥、蘭西爾版畫、上帝、魔鬼和地獄之類東西一樣遭到譏笑,被送進垃圾箱,給我們大家留下一種令人陶醉的非法的自由感--如果真存在自由的話……


    在某種光線下面看墻上那個斑點,它竟像是凸出在墻上的。它也不完全是圓形的。我不敢肯定,不過它似乎投下一點淡淡的影子,使我覺得如果我用手指順著墻壁摸過去,在某一點上會摸著一個起伏的小小的古冢,一個平滑的古冢,就像南部丘陵草原地帶的那些古冢,據(jù)說,它們不是墳墓,就是宿營地。在兩者之中,我倒寧愿它們是墳墓,我像多數(shù)英國人一樣偏愛憂傷,并且認為在散步結束時想到草地下埋著白骨是很自然的事情……一定有一部書寫到過它。一定有哪位古物收藏家把這些白骨發(fā)掘出來,給它們起了名字……我想知道古物收藏家會是什么樣的人?多半準是些退役的上校,領著一伙上了年紀的工人爬到這兒的頂上,檢查泥塊和石頭,和附近的牧師互相通信。牧師在早餐的時候拆開信件來看,覺得自己頗為重要。為了比較不同的箭鏃,還需要作多次鄉(xiāng)間旅行,到本州的首府去,這種旅行對于牧師和他們的老伴都是一種愉快的職責,他們的老伴正想做櫻桃醬,或者正想收拾一下書房。他們完全有理由希望那個關于營地或者墳墓的重大問題長期懸而不決。而上校本人對于就這個問題的兩方面能否搜集到證據(jù)則感到愉快而達觀。的確,他最后終于傾向于營地說。由于受到反對,他便寫了一篇文章,準備拿到當?shù)貢绲募径壤龝闲x,恰好在這時他中風病倒,他的最后一個清醒的念頭不是想到妻子和兒女,而是想到營地和箭鏃,這個箭鏃已經(jīng)被收藏進當?shù)夭┪镳^的櫥柜,和一只中國女殺人犯的腳、一把伊利莎白時代的鐵釘、一大堆都鐸王朝時代的土制煙斗、一件羅馬時代的陶器,以及納爾遜用來喝酒的酒杯放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它到底證明了什么。


    不,不,什么也沒有證明,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假如我在此時此刻站起身來,弄明白墻上的斑點果真是--我們怎么說才好呢?--一枚巨大的舊釘子的釘頭,釘進墻里已經(jīng)有兩百年,直到現(xiàn)在,由于一代又一代女仆耐心的擦拭,釘子的頂端得以露出到油漆外面,正在一間墻壁雪白、爐火熊熊的房間里第一次看見現(xiàn)代的生活,我這樣做又能得到些什么呢?--知識嗎?還是可供進一步思考的題材?不論是靜坐著還是站起來我都一樣能思考。什么是知識?我們的學者不過是那些蹲在洞穴和森林里熬藥草、盤問地老鼠或記載星辰的語言的巫婆和隱士們的后代,要不,他們還能是什么呢?我們的迷信逐漸消失,我們對美和健康的思想越來越尊重,我們也就不那么崇敬他們了……是的,人們能夠想像出一個十分可愛的世界。這個世界安寧而廣闊,曠野里盛開著鮮紅的和湛藍的花朵。這個世界里沒有教授、沒有專家、沒有警察面孔的管家,在這里人們可以像魚兒用鰭翅劃開水面一般,用自己的思想劃開世界,輕輕地掠過荷花的梗條,在裝滿白色的海鳥卵的鳥窠上空盤旋……在世界的中心扎下根,透過灰黯的海水和水里瞬間的閃光以及倒影向上看去,這里是多么寧靜啊--假如沒有惠特克年鑒--假如沒有尊卑序列表!


    我一定要跳起來親眼看看墻上的斑點到底是什么--是一枚釘子?一片玫瑰花瓣?還是木塊上的裂紋?


    大自然又在這里玩弄她保存自己的老把戲了。她認為這條思路至多不過白白浪費一些精力,或許會和現(xiàn)實發(fā)生一點沖突,因為誰又能對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妄加非議呢?排在坎特伯雷大主教后面的是大法官,而大法官后面又是約克大主教。每一個人都必須排在某人的后面,這是惠特克的哲學。最要緊的是知道誰該排在誰的后面?;萏乜耸侵赖摹4笞匀恢腋婺阏f,不要為此感到惱怒,而要從中得到安慰;假如你無法得到安慰,假如你一定要破壞這一小時的平靜,那就去想想墻上的斑點吧。


    我懂得大自然耍的是什么把戲--她在暗中慫恿我們采取行動以便結束那些容易令人興奮或痛苦的思想。我想,正因如此,我們對實干家總不免稍有一點輕視--我們認為這類人不愛思索。不過,我們也不妨注視墻上的斑點,來打斷那些不愉快的思想。


    真的,現(xiàn)在我越加仔細地看著它,就越發(fā)覺得好似在大海中抓住了一塊木板。我體會到一種令人心滿意足的現(xiàn)實感,把那兩位大主教和那位大法官統(tǒng)統(tǒng)逐入了虛無的幻境。


    這里,是一件具體的東西,是一件真實的東西。我們半夜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也往往這樣,急忙扭亮電燈,靜靜地躺一會兒,贊賞著衣柜,贊賞著實在的物體,贊賞著現(xiàn)實,贊賞著身外的世界,它證明除了我們自身以外還存在著其他的事物。我們想弄清楚的也就是這個問題。木頭是一件值得加以思索的愉快的事物。它產(chǎn)生于一棵樹;樹木會生長,我們并不知道它們是怎樣生長起來的。它們長在草地上、森林里、小河邊--這些全是我們喜歡去想的事物--它們長著、長著,長了許多年,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我們。炎熱的午后,母牛在樹下?lián)]動著尾巴;樹木把小河點染得這樣翠綠一片,讓你覺得那只一頭扎進水里去的雌紅松雞,應該帶著綠色的羽毛冒出水面來。我喜歡去想那些像被風吹得鼓起來的旗幟一樣逆流而上的魚群;我還喜歡去想那些在河床上一點點地壘起一座座圓頂土堆的水甲蟲。我喜歡想像那棵樹本身的情景:首先是它自身木質的細密干燥的感覺,然后想像它感受到雷雨的摧殘;接下去就感到樹液緩慢地、舒暢地一滴滴流出來。我還喜歡去想這棵樹怎樣在冬天的夜晚獨自屹立在空曠的田野上,樹葉緊緊地合攏起來,對著月亮射出的鐵彈,什么弱點也不暴露,像一根空蕩蕩的桅桿豎立在整夜不停地滾動著的大地上。六月里鳥兒的鳴囀聽起來一定很震耳,很不習慣;小昆蟲在樹皮的褶皺上吃力地爬過去,或者在樹葉搭成的薄薄的綠色天篷上面曬太陽,它們紅寶石般的眼睛直盯著前方,這時候它們的腳會感覺到多么寒冷啊……大地的寒氣凜冽逼人,壓得樹木的纖維一根根地斷裂開來。最后的一場暴風雨襲來,樹倒了下去,樹梢的枝條重新深深地陷進泥土。即使到了這種地步,生命也并沒有結束。這棵樹還有一百萬條堅毅而清醒的生命分散在世界上。有的在臥室里,有的在船上,有的在人行道上,還有的變成了房間的護壁板,男人和女人們在喝過茶以后就坐在這間屋里抽煙。這棵樹勾起了許許多多平靜的、幸福的聯(lián)想。我很愿意挨個兒去思索它們--可是遇到了阻礙……我想到什么地方啦?是怎么樣想到這里的呢?一棵樹?一條河?丘陵草原地帶?惠特克年鑒?盛開水仙花的原野?我什么也記不起來啦。一切在轉動、在下沉、在滑開去、在消失……事物陷進了大動蕩之中。有人正在俯身對我說:


    “我要出去買份報紙。”


    “是嗎?”


    “不過買報紙也沒有什么意思……什么新聞都沒有。該死的戰(zhàn)爭,讓這次戰(zhàn)爭見鬼去吧!……然而不論怎么說,我認為我們也不應該讓一只蝸牛趴在墻壁上。”


    哦,墻上的斑點!那是一只蝸牛。


    (文美惠 譯)

(責任編輯:陳冬梅)
>相關新聞
  • 北京文學|李曉東天水散文系列:煙火人間
  • 抓住一個春天
  • 原來你和我的賬簿是那么不同
  • 這一天,要等多少年
  • 眼睛
  • 霧月牛欄
  • 頂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線----------------------------
    推薦內(nèi)容
    網(wǎng)站簡介??|? 保護隱私權??|? 免責條款??|? 廣告服務??|? About Big northwest network??|? 聯(lián)系我們??|? 版權聲明
    隴ICP備08000781號??Powered by 大西北網(wǎng)絡 版權所有??建議使用IE8.0以上版本瀏覽器瀏覽
    Copyright???2010-2014?Dxbei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