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70年代初,筆者剛參加工作,在農(nóng)村學(xué)校任教,正趕上了喝酒的興盛時期。那時,物資還非常匱乏,但喝酒的勁頭披星戴月,趕場子的次數(shù)與日俱增。“有酒沒菜,不算慢待”成為人們待客的口頭禪;“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成為人們喝酒的最好托詞。那時,也沒什么好酒,地瓜酒、果汁酒、酒精勾兌的酒都喝,若能喝上杭錦后旗酒廠釀制的散白酒當屬幸之又幸。也沒有什么下酒的好菜,買兩個罐頭,切一盤咸菜,酒場就擺開了。所謂“黃瓜一盤,喝個沒完”是常有之事。記得,我家每年秋天腌制的黃瓜、蘿卜、蒜之類的咸菜,讓學(xué)區(qū)或中學(xué)招待人“借用”得早早甕底朝天。
要喝酒,就得尋找種種理由。
一是豐富文化生活。那時由于沒有電,文化生活幾乎一片空白,喝酒就成為娛樂的主要形式,所謂“大紅公雞窗臺上臥,不為喝酒為紅火”.
二是招待親朋好友。中國是禮儀之邦,親朋見面不喝點酒豈不有失情面?豈不疏遠了感情?于是“寧讓胃上開個窟子,也不讓感情上變個裂子”、“感情深,一口悶;感情鐵,喝出血”等就成為聯(lián)絡(luò)和鑄就感情的橋梁和紐帶。
三是尋找借口喝。如:刮風下雨,三五相聚,湊個份子,開懷暢飲。“棗溜兒馬外倒鬃,哪怕紅火在明兒早晨”.興之所至,通宵達旦也見怪不怪。
四是老人過壽、孩子滿月、婚喪嫁娶等事宴,更是人們喝酒的大好時機。酒席宴上猜拳行令,推杯換盞,喝得紅頭漲臉,語無倫次者比比皆是。
常言道:“酒越喝(情)越厚,賭越耍(情)越薄。”其實并非如此。據(jù)醫(yī)學(xué)上講,酒對人體的作用有“三步曲”:開始興奮,中途抑制,最后麻木。可見喝到“最后”,人必然要失去理智,開場還是甜言蜜語,一會兒就反唇相譏的事例屢見不鮮。更有甚者,因為喝酒話不投機而反目為仇,繼而大動干戈,釀出人命的案例也不勝枚舉。所謂“口壞君子水壞路,神仙出不了酒的扣”是也。至于“太陽多高我多高,酒瓶不倒我不倒”的“酒仙”純屬子虛烏有。
“喝酒圖難受,抽煙為咳嗽。”是的,起初,幾杯下肚,喉嚨發(fā)熱,“感情上來不由我”,端起酒杯往肚里倒。后來,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喝酒的器具也不斷變大,創(chuàng)新了“深水炸彈”、“雪山飛狐”等內(nèi)容,增加了“啤酒喝光,白酒喝到中央”等新要求。酒席宴上,為了表示誠意與豪爽,就“先喝為敬”,“一口悶、見底清”,至于后果就一概不計了。
喝酒也催生了豐富多彩的酒文化,什么“吃誰喝誰先敬誰,關(guān)鍵是為了下一回”、“敬酒不能圖省事,上下左右分層次”、“烏拉特牛羊是下酒的菜,二黃河流的是河套白”、“雖然腿細,走過草地,雖然頭干,喝過硫酸”等等,確實也活躍了酒場氣氛,融洽了親朋感情,消耗了酒水,拉動了內(nèi)需,為地方財政做出了貢獻。酒場散后,個個說話無比熱情,人人走路東倒西歪;知心的話說不盡,友誼的手握不完。但第二天酒醒后,一個個眉頭緊蹙,臉色蠟黃,酒氣熏人。最先提出嚴正抗議的是腸胃。因為酒場上只顧喝酒,至于吃飯與否已無關(guān)緊要了,況且,像物質(zhì)匱乏的那個年代也沒有什么好吃的。
那時,能在酒后吃上燉羊肉的有兩種精明人:一是確實是酒量大的人。這種人喝完酒后仍將羊肉吃得有滋有味,此謂酒足飯飽。二是想吃羊肉但酒量小的人。這種人喝酒時?;^,尋找種種借口少喝,甚至將酒“揚上空”,最后是喝酒吃肉兩不誤。而對于大多數(shù)酒徒來說,也就根本不考慮吃與否的問題了。像我等“單裱墻墻,猴(?。┚屏苛?rdquo;之輩,最終連個羊膻氣也聞不到。于是,早上醒來趕緊吃點東西(有時半夜餓醒,胡亂吃點兒東西),當空蕩蕩的胃得以填補后,腦袋卻開始抗議了。大腦暈暈乎乎,伴之陣陣疼痛,走路也頭重腳輕,而進入胃部的食物也不安分起來。于是,嘔吐、流鼻涕、跑廁所……上午在無精打采中度過。當中午躺在床上時,心怦怦亂跳,仿佛要蹦出胸膛,輾轉(zhuǎn)反側(cè),似睡非睡,如幻如夢。此時,后悔萬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尤其是關(guān)愛你的家人數(shù)落幾句后,深感無地自容,于是信誓旦旦:下次絕不喝醉!然而,等到腸胃功能略微好轉(zhuǎn)后,酒饞蟲又開始騷擾了,正像《酒歌》所云:“不去不去又去了,去了以后又喝了;喝著喝著又多了,多了以后躺倒了。”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確實是“喝得單位沒經(jīng)費,喝得夫妻背靠背”.一些人血脂、血糖、血壓往上躥,各種疾病先后光顧。此時,只好告別了酒場,和醫(yī)院交上了朋友;更有甚者,提前和馬克思握了手。
筆者先天營養(yǎng)不足,后天發(fā)育不良。年輕氣盛時曾在酒場上逞過英雄,但多數(shù)成了“狗熊”.與酒打交道30多年來,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尤其是胃部開始萎縮??创蠓颉⑾挛哥R、查資料后發(fā)現(xiàn),此乃惡性病變的前兆。大夫再三叮囑:要治好此病,關(guān)鍵在于飲食調(diào)理,特別要戒酒。于是,在“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的心理支撐下,開始與酒捉起了迷藏:能讓他人代自己應(yīng)酬的,盡量讓人代之;不能推脫的,在酒場上嚴格控制酒量,用“只要感情好,能喝多少算多少”來加以推辭,做到人到情到即可。
酒場應(yīng)酬少了,身體自然就舒服多了。因為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朋友再多,又有何用? 沒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金錢再多,安可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