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這里曾經(jīng)是中央首長們夏天休假的地方。在這個輕松的環(huán)境里,首長們得到了休息,他們的子女則在這片海灘玩耍、成長,留下美好的回憶。
如今,北戴河早已成為最普通不過的旅游景點。但是,20世紀(jì)50年代后期到60年代中期是北戴河的黃金時代,那片海灘是多少人美好的記憶。2014年9月,《國家人文歷史》記者采訪了程潛的女兒程丹,聽她回憶在北戴河的暑期生活。
去北戴河就像搬家
夏天到北戴河度假已經(jīng)是生活的一部分。每年暑假,我們?nèi)胰司团艿奖贝骱拥米?個月左右,最長的一次有40多天。因此,每次到北戴河就跟搬家似的,被褥、床單、蚊帳、衣服、小板凳什么都自己帶。除了我們一家人之外,跟隨的還有秘書、司機、廚師、警衛(wèi)員,楊秘書、汪秘書、謝秘書、廚師劉哥、陳哥哥,還有北京的兩個警衛(wèi)都跟著,可謂全家搬遷。所有這些都由阿婆統(tǒng)籌,劉哥就跟阿婆算賬,跟在北京一樣。
20世紀(jì)50年代,公路交通還不發(fā)達。那時候到北戴河得坐火車,八九個鐘頭。但是,司機得把汽車開到北戴河。
北戴河的海灘,只有一部分是屬于國務(wù)院,也就是東海灘、中海灘和西海灘,再往西就是中辦的地方,毛澤東、林彪這些大領(lǐng)導(dǎo)全部住在西山,中央開會也都在西山。中央的保衛(wèi)工作很到位,未經(jīng)批準(zhǔn)誰都上不了西山。即便批準(zhǔn)你到西山,頂多派汽車接你到景點,游玩之后用汽車把你送回來。在中海灘和西海灘中間外交部有一塊海灘,算是外國使領(lǐng)館人員休假的地方,我們家后面就住著丹麥大使,常聽到外國姑娘嘰里咕嚕說外國話,也聽不懂。
國務(wù)院在北戴河的生活休養(yǎng)區(qū)與當(dāng)?shù)厥忻窕靖艚^。在海灘上,你可以遠遠地望到山上種紅薯的農(nóng)民。北戴河的市民不能到這邊海灘上來,因此海灘上總是那么幾家人。
鄰居們級別差不多
國務(wù)院的海灘邊,有好多小別墅,就是國務(wù)院宿舍,按照級別和家庭人口多少進行分配。住進國務(wù)院安排的海邊別墅,周圍的鄰居肯定是地位相近的家庭。因為,級別越高的人,被安排在更靠近海邊的地方住。能被國務(wù)院分配小別墅的,起碼是正部級以上的官員,或享受正部級待遇的人。比如,沈鈞儒的兒子沈叔羊就是我們的鄰居之一。
聽姐姐們說,最開始我們家被安排在東海灘。在東海灘時,下面是何香凝家、賀龍家,上面是沈鈞儒家。附近好像還有幾個元帥、大將家,只是走動少些,不記得了。
只要在海灘散步,就能見到這些領(lǐng)導(dǎo)人。我們在海灘上玩的時候,陳毅、賀龍、蕭勁光,這些元帥、大將還能偶然碰上,記得陳毅夫人張茜帶著女兒過來找廖承志玩。她的汽車在海灘上轉(zhuǎn),我們就過去打招呼。
1959年,李濟深去世。我們一家人就住進他原來的別墅,搬到中海灘。這時的鄰居就變成了新疆的包爾漢、民主人士史良、張治中,鐵道部部長滕代遠,海軍司令蕭勁光,還有幾個上將,李濤、傅鐘等人。海灘上能碰上很多文藝工作者。比如,老舍的夫人胡絜青、寫《林海雪原》的曲波等,他們的待遇稍差一點,我們的別墅距離海邊很近,他們在山上的公寓住。
海邊別墅,每一棟有每一棟的不同,大小不一,格局更不一樣。比如,我們家就是單層建筑,格局大概是中間有一個廳,可以吃飯;兩邊臥室,一邊三間;總共七八間房子,別墅后面還有很多小房間,是警衛(wèi)住的地方。別墅的總面積大約300平方米。我們常去的張治中家就是二層小樓,面積似乎更大。在海灘上就能看到保安和便衣在小山頭上。由于安保很到位,晚上睡覺根本就不關(guān)門。
困難時期供應(yīng)也不錯
關(guān)于吃,各家情況不同。比如我們家,就是自己帶上廚師,所以就以自己家做飯為主。住在我們家附近的張治中家也自己帶廚師,自己做飯。不帶自家廚師的,就去食堂吃。食堂也不錯,什么海鮮都有。據(jù)我所知,蔡廷鍇、蔣光鼐兩家就不帶自己的廚師,他們吃國務(wù)院在北戴河的食堂。在北戴河國務(wù)院有好幾個食堂,一個聚集區(qū)就安排一個食堂。廚師搞不出什么花樣時,我們就到食堂吃飯。食堂使用餐券,價格很便宜。
即便是自己買菜做飯,也是到國務(wù)院的供應(yīng)站去購買。國務(wù)院有專門服務(wù)機構(gòu)負責(zé)一切事宜。比如,我們家里的廚師早上起來買海鮮,就有專門的供應(yīng)點。
中海灘附近有一家起士林西餐廳,這是一家俄式西餐廳,風(fēng)格與北京的莫斯科餐廳相近,是大家聚餐的地方。在這里就不能用餐券,得花錢。在起士林西餐廳碰見過羅瑞卿、蕭勁光,有時候就由我父親做東,請客吃飯。罐燜牛肉、紅燴泥腸、炸豬排、奶油烤魚是最常吃的菜肴。起士林西餐廳有一種冰激凌汽水,好像現(xiàn)在還有,在當(dāng)時是我們小朋友的最愛。在我的印象里,冰淇淋汽水不太貴,至少是零用錢就能買得起,我還經(jīng)常去吃!
對于我們這些孩子來說,只要一放暑假就到北戴河來吃和玩。多數(shù)時候是全家一起行動,也有我們孩子先一步,父親遲幾天的時候,不過只要有廚師跟著,不耽誤我們吃和玩就行。在北戴河即便是困難時期,供應(yīng)一直不錯。
政治空氣緊張時忌諱串門
孩子們除了吃就是玩。早飯后就下海游泳、在海邊玩,在海邊我們還有機會叉魚。
從海灘質(zhì)量上說,西海灘最好,中海灘次之,東海灘浪最大。西海灘非常平靜,還有一個海堤,把僅有的浪消滅了,非常適合游泳。
差不多中午時,就到浴室洗澡,回家吃飯。等吃完午飯便睡午覺,一覺睡到三四點,到海灘走走,或者玩撲克牌,等著吃晚飯。這段時間一般就是我們寫作業(yè)的時間。
晚上有時候就繼續(xù)打牌,有時候結(jié)伴摸黑出去玩。孩子們自發(fā)組織起來,到“怪樓”探險,大半夜起來,打著手電挨家挨戶叫大家起來,到鴿子窩等著看日出。
在這里有電影院、理發(fā)室等等,說起來就跟現(xiàn)在亞龍灣的五星級酒店群差不多,只是不如今天這樣豪華,但是生活上的服務(wù)是一應(yīng)俱全。我印象里是隔天就有電影。一般是大陸片偶爾有香港片。每天傍晚,電影院打電話來,通知大家今晚上映什么電影,如果愿意看,就叫司機開車,或者叫車去電影院。
在北戴河的一個月假期,孩子們就是純休息,大人們也很少談工作,進入了一種休假狀態(tài),大人們之間串門的不多,在政治空氣緊張的時候就更忌諱了,我們孩子們之間就很自然地相互串,好多成了朋友。像張治中、包爾漢、李濤、傅鐘,這幾家與我們家住得近,孩子們之間就打成一片,回到北京還繼續(xù)聯(lián)系,有的還談起戀愛。
與今天不同的是,無論是首長們的夫人還是子女,穿著打扮上都很簡樸,頂多穿一件布拉吉,顏色還是藍色、灰色,游泳衣更是普通到最普通,根本不可能像現(xiàn)在那樣的沙灘美女?,F(xiàn)在想想,北戴河的生活還是很樸素的一種休假,但是在當(dāng)時就屬于奢侈了。
1965年夏天,我們最后一次到北戴河休假。當(dāng)時就想著明年還來,把小板凳啊、游泳圈啊、肥皂啊,這些基本用品留在了北戴河的小別墅,誰也沒有想到1966年鬧起文化大革命,此后我們就再也沒回到北戴河的別墅。
(據(jù)《國家人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