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有一個,也許是無數(shù)個這樣的傍晚:太陽很柔,晚霞如血。一絲絲的風兒從柳樹的枝頭吹來,似有若無,吹亂了滿天的柳絮,飄雪一樣,亂了整個的天空,也亂了少年的心。
少年的我們放學了,唯一的任務是打豬草。一個筐子,一把小鋤刀,約上幾個伙伴兒,印下一路蹦跳的足跡,也甩出一串串稚嫩的童音。
春天的田野是空曠的,但到處都充滿了生機。麥苗招搖,油菜花絢麗,豌豆苗已經(jīng)吐出了絲蔓,把一個個紫色白色或者紅色的花蕾舉向天空,而破土后的豆苗正在張望,仿佛是對這個春天充滿了好奇。田頭地壟,堤畔樹下,甚至還沒有耕種的空地上,到處都鉆出了綠色。而我們所需要的是一些豬羊喜歡的野菜:蒲公英、車前子、薺菜、薊菜、苦菜、還有許多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忘記名字的野菜。我們徜徉在田野上,把一棵棵野菜裝進筐子,也把整個春天裝進了心中。
只有少年最喜歡春天,也只有少年最懂得享受春天。這樣一個溫和的傍晚,我們肯定不是全身心的打豬草。因為那些翠綠的楊柳枝實在吸引人。世界上再沒有春天的嫩葉更綠,這種綠是一種生機,是荒蕪了一個冬天后的希望,望著那種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會自然的沖動。折下楊柳枝,編成帽子戴上,用柳枝的皮做成柳笛,于是,淡淡的暮靄被刺穿了,也刺穿了飄飛的柳絮。
只有春天最能鼓蕩少年的熱血,也只有春天能迷惑少年的心。春天的柔,夕陽的美,柳絮的飄舞,田野的生機,甚至那一棵棵剛剛破土的禾苗,很輕易的就能感染少年。那是一份淡淡的惆悵:在遙遠的遠方,在一個不可知的地點,在不能預見的未來。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著少年:是歸宿?是成就?是美好?還是幸福?反正那是一種模模糊糊的希望。淡淡的,也像傍晚的和風,似有若無,想抓抓不到,想猜又猜不出,只化作一股暗流在血液中,在心的某個地方。像那柳絮,像晚霞輝映下的一絲絲云彩,像漸漸升起的暮靄。
有的,肯定會有的,少年感受的一切都會發(fā)生。
是的,少年感知的確會發(fā)生。而當我們所希望的一切都發(fā)生了以后,仍然在這樣一個柳絮飄飛的傍晚,心里鼓蕩的還是什么呢?
鬢角已經(jīng)染霜,家鄉(xiāng)已變成故鄉(xiāng)。飄飛的柳絮所帶來的卻是已經(jīng)遙遠了的童年:有柳笛,有暮靄,有田野,甚至還有那些泥土,也像當年一樣,都化作一根根細線,勒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原來,最美好的是沒有得到的和已經(jīng)消失的,而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忙碌。
柳絮,晚霞,和風,這樣的傍晚給人的是惆悵,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