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黃昏
■時間：1644年、大明崇禎十七年，元旦
■地點：北京紫禁城太和殿
這一年的元旦，皇帝朱由檢比平時更早就上朝了，除了近身侍衛(wèi)和太監(jiān)外，御座旁只有一個手執(zhí)金吾的禮官站班，皇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啟奏萬歲，群臣因為沒聽到鐘鼓聲，以為圣駕還沒有出來，所以遲到了。”執(zhí)金吾者躬身啟奏。
“那就立刻鳴鐘，開啟東西門讓他們馬上進來！”皇帝不悅地宣諭。
執(zhí)金吾者下去傳旨，鐘聲響徹了紫禁城，文東武西列班進入的兩扇門也敞開了。但是等了一會兒，文武百官仍不見一個進來?；实塾悬c焦躁地對身邊的司禮太監(jiān)說：“那就先去謁太廟，然后再回來受朝賀吧！”這是年年元旦例行的禮儀。
司禮監(jiān)去到長安門外傳旨時，發(fā)現(xiàn)御駕外出所需的鑾輿駕馬和儀仗隊的100多匹馬都還在御廄中，沒準備好。
這樣的情況是從來沒發(fā)生過的，既然如此，皇帝只好無奈地又改變了他的旨意——還是先受朝賀再謁太廟。他端坐在太和殿正中的御座上，第一次親眼目睹冠帶煌然的文武百官，在持續(xù)不斷的鐘聲中，從東西二門梭巡而入，倉皇跪拜，亂作一團。這是他繼承皇位十七年來所僅見的。
經(jīng)過一番折騰，皇帝對于這看不出有絲毫喜氣的元旦日朝賀大典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耐心；接著，一陣突然而起的大風狂卷而來，黃沙撲面，天色昏暗，對面不見人，于是決定連太廟也不去了，宣諭退朝。滿懷心事，郁郁不樂地在風沙中摸索著回到寢宮去。
他屏退了妃子和太監(jiān)們，依照近年來每遇到拂逆時的慣例，沐浴更衣，焚香祝禱，虔誠地請求天上神佛降臨乩壇指示國事。
這就是1644年，大明崇禎十七年甲申，皇帝朱由檢所度過一生中最后一個元旦日的早晨。
從上面所說的經(jīng)過，看起來似乎很不成體統(tǒng)，不像一個已立國二百多年的王朝所應出現(xiàn)的狀況。但是，比起隔不到100天后的三月十八日，李自成的大順軍前鋒已破京師外城時，皇帝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親手撞鐘而文武百官不見一人到來，要好多了。
相對的，再過三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一日，大順王李自成攻占北京，進駐紫禁城，崇禎皇帝朱由檢已在煤山自縊。同樣的這些文武百官，從前一晚就露立在長安門外，天色甫明，不待鐘響就爭先推擠蜂擁而前，要爭得首先朝賀新君的頭籌。由于人數(shù)太多，爭先恐后太過猴急，這一群侯王將相還被守門的闖王兵卒亂棍撲打。
短短不到100天，紫禁城的皇宮中，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物，出現(xiàn)如此不同的演出，這就是所謂的“改朝換代”。
順治
東北方的一顆彗星
■時間：1644年、大清順治元年，元旦
■地點：大清國新建的都城沈陽皇宮崇政殿
天還沒亮，才剛滿六歲的小皇帝福臨還在半睡半醒之間，就被母親孝莊皇太后給叫起來，在宮女的圍繞下梳洗和更衣。今天是他當皇帝后的第一個元旦，有十分繁復而隆重的禮儀在等著他主持。
元旦的早晨，小皇帝福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堂子”里去祭天和拜祖先。“詣堂子”是女真族特有的風俗，凡是出征或凱旋以及逢年節(jié)大事，都要由大汗(后金時稱謂)或皇帝(大清時稱謂)率領諸王、貝勒、大臣等到“堂子”行禮祭天。
經(jīng)過一番折騰，小皇帝在叔父多爾袞和侍衛(wèi)的簇擁下，首次以皇帝的身份去“堂子”拜天和祭祀祖宗。接下來就是接受諸王大臣和外藩使節(jié)(也不過是蒙古與朝鮮而已)的朝賀。至于一年一度的上表祝賀和進獻貢物都免了，連例行的集體筵宴也停辦了。
今年清朝的元旦如此冷清和明朝的凄涼完全不同。明朝是因為李自成的大軍已愈來愈逼近京城，情勢日益危殆；而清朝則是由于開國之君太宗文皇帝皇太極甫于三個多月前駕崩，朝野思念之情猶深，哀戚之情未減所致。
過去的一年多里，明清之間的戰(zhàn)斗略有進退，但總的來說，卻是清的贏面多。一場決定性的“松錦之戰(zhàn)”，不但把明朝在萬難中悉索幣賦的十余萬大軍和數(shù)百萬糧餉全部搞光，連總督洪承疇、大將祖大壽等僅有的能臣勇將都投降了大清王朝(這些降將后來隨清軍入關南下，在定鼎中原時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尤其是，錦州、松山、塔山和杏山四個軍事重鎮(zhèn)，全為清軍所破，明朝在關外的遼闊土地上，只剩下了距山海關不過200里的寧遠一座孤城了。
明朝君臣以為清國去年八月剛有大喪，內(nèi)部又有皇位之爭，短時期不致對明朝有大動作；而李自成則從去年正月連續(xù)攻占湖北的襄陽、荊州、懷安等地，然后北上河南，破洛陽，入潼關，取道陜西商洛地區(qū)，在十一月十一日占領了古都西安。明朝可以用來對付所謂“流寇”的唯一王牌陜西總督孫傳庭所統(tǒng)率的精銳全數(shù)被殲。
因此，崇禎皇帝頒下詔旨，命令吳三桂立即率領所屬軍馬及寧遠的百姓全部撤到山海關以內(nèi)。
由于清朝對于關內(nèi)明朝廷與“流寇”之間互動情勢的急劇變化未能掌握，既不知道李自成等反明武力的動態(tài)和發(fā)展，也沒有體察到明朝的外境已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因此在“入關伐明”的這一大戰(zhàn)略上還沒有具體的規(guī)劃，更沒有想到一粒熟透了的果實已快掉到自己的嘴里來了！
這就是為什么大清順治元年的元旦竟然如此平靜、冷清的緣故。
李自成
西北刮來的狂風沙
■時間：1644年、大順朝永昌元年，元旦
■地點：西安古都秦王府
當前一年的十月，李自成占領了古都西安后，輕易取得了大明江山西北部大片土地。
這一年元旦，李自成在西安成立他的新政權，建國大順，改元永昌，自己也改名為李自“晟”，并且以明朝分封在西安的秦王府為新順王府，發(fā)動大量民夫修整長安城，把城墻加高加厚，壕塹加深加寬，比原來更加壯麗。這時，按軍冊所載，大順皇帝李自成已擁有步兵40萬，馬兵60萬，的確有實力可以立國稱帝，與大明和大清分庭抗禮，鼎足而立了。 (責任編輯：陳冬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