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春風(fēng)化雨時，瑤臺一別未言癡。殷紅莫問何因染，桑果鋪成滿地詩。”在我的印象中，桑樹生長在田野，每年桑葚成熟的那段時光，是孩子們一年中最歡樂的時光。這個時候，尤其是小孩子，他們不僅僅是為了吃到桑葚，更是為了放飛一種歡樂，在自己童年的時光里多銘刻一段成長的記憶。
　　

　　沁人心脾桑葚香

　　在我每天必經(jīng)的路上，生長著幾棵黑桑樹，枝干高大，樹的年代十分久遠，沒人知道它們的來歷。每當(dāng)春天的一場春雨過后，殘雪尚未融盡，沉寂了一個冬天的枝條開始萌發(fā)新芽，鮮嫩的芽兒給人清爽干凈的美。

　　當(dāng)它周圍的白楊樹綠了的時候，桑葉已華蓋成陰，風(fēng)一吹，猶如漂浮在小巷深處的一朵綠云。這時候，白色的桑果開始在綠葉間顯現(xiàn)身影。一陣微風(fēng)吹來，桑葉的“沙沙”聲彈奏起一曲歡快的歌謠。

　　這些黑桑沒熟透時泛著鮮艷的紅色，到了春夏之交，在綠葉掩映下，一顆顆桑果轉(zhuǎn)紅變紫，就像生命的一種裂變。熟透了的桑葚黑亮黑亮的，蜜汁飽滿，用手指輕輕采摘一粒桑葚，指肚兒就染成了紫色，碰到唇邊，嘴唇變得烏紫，舌尖一觸，舌也變得烏紫。

　　這時候，甜甜的果汁被吮吸入口，沁入心脾。紫色的心情讓人想起薰衣草，但相比于薰衣草，桑葚是內(nèi)斂的，內(nèi)斂的清香，內(nèi)斂的蜜汁，內(nèi)斂的美味，甚至內(nèi)斂到幾近于無人知曉。心情的愉悅往往讓人忘乎所以，在采摘過程中，柔嫩的桑葚一不小心碰到衣服，就立刻綻出一朵紫色花。

　　桑葚含有葡萄糖、蔗糖、果糖、胡蘿卜素、維生素、蘋果酸及鈣、磷、鐵、銅、鋅等豐富的礦物質(zhì)，可食，可藥，中醫(yī)認(rèn)為桑葚味甘酸，性微寒，入心、肝、腎經(jīng)，為滋補強壯、養(yǎng)心益智佳果?，F(xiàn)代藥理研究也表明，桑葚入胃能補充胃液的缺乏，促進食物的消化，入腸能促進腸液分泌，增進胃腸蠕動，因而有補益強壯之功。

　　桑葚算是一種水果，但我從沒見過它的花，對我來說這些花如此神秘，它將授粉、坐果、成長等過程全部忽略，花即果，果即花，生長一氣呵成。站在這些桑樹下，就能感受到那種一切從簡的生長過程，若是多一些像桑樹的人，生活中就會少去許多不必要的紛爭，留下一路風(fēng)景。

　　鄉(xiāng)下的桑樹人家

　　桑樹碩大的樹冠如翠綠的傘蓋，呵護著身下的其他植物，高大的桑樹卻謙遜地站立在大地上。桑葚藏在繁葉間，猶抱琵琶半遮面。

　　現(xiàn)在這幾棵桑樹的主人都是當(dāng)?shù)氐木S吾爾族老鄉(xiāng)，在這里居住時間長了，我們都成了熟人。

　　其中一位老鄉(xiāng)六十多歲，高高的個子，一頭黑發(fā)，結(jié)實的身板，他是我接觸過的這個年齡段的老人中最健談的一個。他說，這棵桑樹在他爺爺小時候就有，具體存活了多少年沒人知道。

　　這棵桑樹每年都結(jié)滿桑葚，而且個大、甜度高，桑樹和他一樣，活得簡單而滿足。他是這這里唯一自己收集桑葚的人家，在某一個黃昏，我看到他們在樹上采摘桑葚，只見他的老伴和兒子站在樹下拉起一張布網(wǎng)，他手持一根長木棍，一面指揮布網(wǎng)，一面敲打樹枝，熟透的黑桑葚如雨點般下落，那是一場密實的黑色雨霧。

　　總是有很多鳥兒在城市間穿行，甚至還在樹上做窩，它們把桑樹當(dāng)成了自己可以信賴的家園。

　　有時候不經(jīng)意抬頭，在一簇桑葉下就可瞧見兩只鳥，頭頂白色羽毛，身著粉紅花衣，正旁若無人地交頸呢喃。

　　它們在桑樹上做窩，不貪不占，拳頭大小的巢，既不影響樹的生長，還能為樹干添一朵奇異的“花”。鳥兒在這里盡情享受著自由和快樂，親昵夠了就一振翅，輕盈地飛上藍天。

　　當(dāng)?shù)氐牧墙?，這條散發(fā)著神秘色彩的巷道幽深靜謐。在這里時不時可以聽見手風(fēng)琴的樂音越過俄羅斯民居古樸的院墻，彌散在小巷的深處，為人們打開了另一扇窗。

　　此時此刻，我似乎就是走散多年的一顆桑葚，靈魂終于回到家園。桑樹長在一戶俄羅斯族人家的大門口，綠葉間粒大飽滿的桑葚張揚著紫色，經(jīng)過這里的人們不時停下腳步，贊揚幾句，也有人抱著樹干搖動幾下，這時會從樹上掉落幾顆。

　　接住，再放進嘴里，紫色的汁液清香甘甜，令人滿嘴生津。

　　這時，主人走出來看見搖樹的人，也只是善意地笑笑，正在敞開的院門在寧靜中發(fā)出古老的木質(zhì)之音，幽深的長廊延伸著神秘，大串葡萄垂掛下來，預(yù)示著一場盛大的誘惑將在桑葚之后接踵而至。

　　童年的養(yǎng)蠶記憶

　　桑葚的味道，是故鄉(xiāng)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摘一顆熟透的桑葚丟進嘴里，那種愜意的香甜流遍全身，讓人心情舒暢。

　　在我的老家，除種植糧棉外，路邊都種植桑樹，只是隨時間的推移，原本也發(fā)達的養(yǎng)蠶業(yè)逐漸荒廢了。在我小的時侯，養(yǎng)蠶是件極富意趣的事。

　　每到春天桑樹長出葉片的季節(jié)，人們就會將去年用過的蠶匾泡進水池中進行徹底得清洗，晾曬，家家戶戶都會養(yǎng)幾簾春蠶。

　　當(dāng)鵝掌似的桑葉剛泛出墨綠色，養(yǎng)蠶人家就將蠶種晾出來，放到樹蔭闌珊的陽光下透透風(fēng)。

　　那是黏在一張張草紙上的蠶種，是隔年的蠶蛾將卵產(chǎn)在粗糙且發(fā)黃的草紙上。每只蠶蛾能產(chǎn)下六七百枚卵，整齊地排列著，像米粒，又像一粒粒陳年的珍珠。

　　待乳黃色的卵漸漸轉(zhuǎn)黑，幼蠶即將破蛹。再過一天，紙上蠕動著的黑點就是幼蠶。幼蠶不好養(yǎng)，只好在紙上撒一些切成細絲的桑葉，它們慢慢爬上桑葉，再用一根雞毛把他們掃進蠶匾。蠶要經(jīng)過四眠才能結(jié)繭，其間蛻一次皮長大一圈，食量增加一倍。

　　一個星期后，蠶就蛻去黑衣，以后就日日見長，過了三眠，蠶的食量大增，白天要喂兩到三次桑葉，晚上還要加一次餐，更深人靜時，聽到蠶吃桑葉的“沙沙”聲，猶如一場正下得淅淅瀝瀝的春雨，讓人心里劃過恬適的感覺。 (責(zé)任編輯：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