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李提摩太這樣描述清朝末年的交通狀況:“在天津,道路之狹,不能容許兩輛馬車交錯而過。這經常在馬車夫之間引發(fā)嚴重爭吵,爭執(zhí)誰該把車子退回到街頭。”當一輛車陷入深坑,或碰上一塊大石頭,拉車的騾子無能為力時,其他人得牽來五到十頭騾子幫忙,才能保證車隊繼續(xù)前進。“在六七八月份,當雨季來臨,路上洪水四溢,水與塵土混合,形成無法行走的泥沼。路上的交通都中斷,三個月里,一般來說生意也都停下來了,其間所有的資金都被鎖在柜子里產生不了任何利潤,對整個中國造成劇大的經濟損失。”
這樣的交通狀況,在我國其實已經延續(xù)了幾千年,好在人們都已安之若素,以為世界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因此,人們在炫耀自己燦爛的文化時,很少提及此類“小瑕疵”。但以今天的標準來看,在當時,出游絕對不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像徐霞客那樣邊走邊唱、懷有閑情逸致的人并不多。不過,有一些人是必須要出游的,此即那些外派的官員。他們接到新的任命以后,需要離開任職地,奔波在履新的征途上。他們一路跋涉,風餐露宿,很是辛苦。陸游被派往四川去做官,專門寫了《入蜀記》來記述自己一路的所見所感,可見,履新于他多么重大。
謝泳在一篇文章里提到,192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一冊《中國年鑒》中顯示,即使到了民國,交通狀況依然沒有多少改觀。該書中有一個“中央任用各官赴任程表”。規(guī)定了官員任命和到任的期限,當時分為“有交通的地方”和“無交通的地方”。以北京為中心,有效通的地方,“到順天要十日,直隸十五日,奉天二十日,吉林二十五日,龍江三十日,山東二十日,山西二十日”;沒有交通的地方,“到熱河三十日,陜西四十日,甘肅七十日,四川六十日,廣西六十日,貴州一百日,云南一百日”,“到廣東是三十日,到新疆,期限為一百六十日”??梢韵胂舐吠旧系钠D難險阻。
除了自然條件的惡劣,一路上的花銷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外派官員,很少一個人出行,即使不帶家屬,起碼要帶幾個役人、師爺吧?大隊人馬乘舟坐轎,肩扛人背,埋鍋造飯,打尖住店,哪兒不需要花錢?這樣一路到達目的地,一個還算闊綽的小官就一貧如洗了。當年,京中某高官外派后,因為盤費不夠竟不能成行,最后還是向著名的俠客大刀王五借貸,才得以履新。
因此,頻繁調動對于官員們來說是件折磨人的事。美國傳教士明恩溥在他的《中國鄉(xiāng)村生活》一書中記錄了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某軍機大臣的兒子在山東鄉(xiāng)下為非作歹,被人告到當?shù)刂h那里。知縣把這位惡少找來跟他講道理,并且打了惡少的家奴。惡少回去以后立即寫信告訴了京中的父親。接著,知縣得到調令,被派往四川某地任職。“這個官員的調動幾乎要跨越整個中國,沿途花費巨大,麻煩甚多。他剛到任新職不久,又接到升遷云南的任命。這又是一次耗時費神的艱苦行程。可剛到任不久,又被通知升任關外某地的道臺……”直到此時,這位知縣才明白自己遭受了多么惡毒的報復。他無法忍受行程中所染疾病的折磨,因而吞金自殺,永遠避開了進一步的升遷和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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