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五號保管箱,她審察了一下,好好地鎖著。她沉吟著,既然好好地鎖著,似乎不必再開吧?
——怎么,要開嗎?那行員拈弄著鑰匙問。
——不用開了。我因?yàn)橥浟藙偛庞袥]有鎖上,所以來看看。她覺得有點(diǎn)歉仄地回答。
于是他笑了。一個和氣的,年輕的銀行職員對她微笑著,并且對她看著。他是多么可親啊!假如在冠生園的話,他一定會坐下在她對面的。但現(xiàn)在,在銀行底保管庫里,他會怎樣呢?
她被他看著。她期待著。她有點(diǎn)窘,但是歡喜。他會怎樣呢?他親切地說:
——放心罷,即使不鎖,也不要緊的,太太。
什么?太太?太太!他稱她為太太!憤怒和被侮辱了的感情奔涌在她眼睛里,她要哭了。她裝著苦笑。當(dāng)然,他是不會發(fā)覺的,他也許以為她是羞赧。她一扭身,走了。
在庫門外,她看見一個艷服的女人。
——啊,密司陳,開保管箱嗎?鑰匙拿了沒有?
她聽見他在背后問,更親切地。
她正走在這女人身旁。她看了她一眼。密司陳,密司!
于是她走出了上海銀行大門。一陣?yán)洹Q矍瓣幊脸恋?,天色又變壞了。西北風(fēng)。好像還要下雨。她遲疑了一下,終于披上了圍巾:
——黃包車,北站!
在車上,她掏出時(shí)表來看。兩點(diǎn)十分,還趕得上三點(diǎn)鐘的快車。在藏起那時(shí)表的時(shí)候,她從衣袋里帶出了冠生園的發(fā)票。她困難地,但是專心地核算著:菜,茶,白飯,堂彩,付兩塊錢,找出六角,還有幾個銅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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