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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一批從伊拉克撤離的美軍士兵抵達美國布利斯堡基地。圖為33歲的上士瑞恩·貝爾維在歡迎儀式上擁抱妻女。本報記者 張軍/攝
12月12日，在美國布利斯堡基地，一名從伊拉克撤回的美軍士兵與親人相擁。 本報記者 張軍/攝
駐伊美軍士兵與家人團聚的興奮心情也許維持不了多久，因為他們中的一些人很快就得加入謀求生計的求職大軍。臨近圣誕節(jié)和新年，加之美國頹靡的經(jīng)濟形勢和緊縮的聯(lián)邦政府預算，找份工作比打仗更難
《國際先驅(qū)導報》記者林煜發(fā)自華盛頓 12月12日，距離新年還剩下不到三周的時間，而這也是駐伊美軍全部撤離伊拉克的最后時間。美國陸軍第一裝甲師第四旅的500多名官兵很快就要回到他們的大本營。
當日傍晚，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埃爾帕索的布利斯堡陸軍基地外，一輪滿月正徐徐升起。幾百名駐伊美軍的親人和朋友陸續(xù)來到停機坪旁，向著飛機著陸的方向遠眺。18時30分，滿載駐伊美軍士兵的客機緩緩降落至跑道，著陸時瞬間的摩擦噴發(fā)出灼熱的煙霧，初升的圓月在熱空氣中擾動著。
頃刻間，歡迎人群爆發(fā)出了歡呼和吶喊。“我們想你，爸爸！”、“今晚就是最后的任務”、“爸爸抱我！”種種橫幅和海報，在尖叫聲中晃動，寒冷的夜色變得溫暖起來。
“回家后大家不要想不開”
為了迎接從伊拉克戰(zhàn)場上回家的親人，家屬們提前幾個小時就趕到了這座位于荒漠中的軍事基地。
年輕的母親阿什利·迪萊爾帶著3歲的女兒和2歲的兒子坐在一角。“丈夫能平安回來我真的很開心，我等不及想見到他。”阿什利說，“這是我們結(jié)婚以來我第一次經(jīng)歷丈夫被部署到伊拉克。雖然這次時間不長，但對我來說，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帶孩子，既要當好媽，又要扮好爸，現(xiàn)在，這種苦日子終于要結(jié)束了。”
分開的日子中，這家人就靠網(wǎng)絡視頻和電話來傳遞思念。阿什利說，家里的電腦壞了一陣子，她很久沒與丈夫視頻聊天了，希望他的樣子沒變得認不出來。
傍晚，在親人們的期待中，滿載駐伊美軍的飛機緩緩降落，士兵們列隊從機艙魚貫而出。阿什利的丈夫、陸軍士官喬治·拉塞爾背著大包行囊，挎著M4步槍隨著隊友走下機艙舷梯。前來迎接的軍官和戰(zhàn)友們同大兵們一一握手，拋出的第一句問候語就是“歡迎回家”。
喬治是一名機械師，在派駐伊拉克期間，平時主要是維修戰(zhàn)車，有時還跟著掃雷營去巡邏。他說，“這次駐扎的時間雖然短，但是日子卻很難熬。知道很快就要回家，有希望支撐自己。”
喬治抵達基地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和妻兒團聚，而是來到一個大倉庫中集合，登記軍人身份證，上交所有武器。然后，他被安排和軍隊的心理醫(yī)生們交談。
隨后，一位負責后勤的軍官站在高處，向士兵們交代回家后的安全事項，“過去的60天是對于大家來說是非常危險的日子，我們失去了更多的戰(zhàn)友，差不多是過去兩年半加起來那么多。”他說，“你們每個人在這段時間中的表現(xiàn)都非常出色，離開戰(zhàn)場后的犧牲是無意義的。因此，回家后大家不要想不開，更不要做傻事。”
布利斯堡基地的少校邁爾斯·卡金斯說，這些告誡是美軍部隊歸來后的例行程序。盡管大部分人的精神還都健康，但也有一些人在伊拉克戰(zhàn)爭中患上精神疾病，出現(xiàn)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癥而接受治療。因此“與心理醫(yī)生交談是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保證士兵們處于良好的健康狀態(tài)。”
隨后，士兵們在等候大廳前整齊列隊。卷簾門徐徐拉起，瞬間，激光彩燈閃爍，干冰煙霧從四周噴出，歡快的音樂和熱烈的歡呼聲瞬間迸發(fā)，士兵們踩著音樂的節(jié)拍步入場館。盡管表情嚴肅，不流露出任何情感，但他們的眼神還是在人群中搜索著日思夜想的熟悉面孔。
“喬治！喬治！”“嗨，阿什利！”歡迎儀式后，喬治與家人終于團聚了。他親吻著懷抱中的兒子和女兒，阿什利則站在一旁擦拭著眼眶中的淚水。
現(xiàn)場一位長期給部隊拍照的士官說，他在這里見過無數(shù)次聚散離合，每次都催人淚下，“這些能夠平安回家的軍人都是幸運兒。然而也有不幸的家庭，他們的親人永遠留在了伊拉克。”
戰(zhàn)爭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對33歲的陸軍士官雷恩·博維來說，此次從伊拉克歸來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妻子克里斯蒂準備的比薩派對上飽餐一頓。
博維一家住在埃爾帕索的郊區(qū)，距離布利斯堡陸軍基地只有十幾英里。這對結(jié)婚5年的夫妻，有著兩個女兒，一個馬上就要4歲，一個剛滿1歲。
在三室兩廳的平房里，懸掛著許多雷恩在參加伊拉克戰(zhàn)爭時獲得的獎狀和照片。然而最讓妻子克里斯蒂難以忘懷的是一張婚紗照。
“這是我們2007年4月結(jié)婚時照的。當雷恩得知自己要被派到伊拉克時，我們正在熱戀。”克里斯蒂說，“婚禮只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籌備，我們匆匆地結(jié)婚了，然后他就去了伊拉克。”
當時大多數(shù)美軍士兵相信，自己的任務只是幫伊拉克重建開發(fā)和負責后勤事務，而非作戰(zhàn)。然而2007年正是伊拉克安全局勢急轉(zhuǎn)直下之時，美軍此時在伊的駐軍規(guī)模也達到了頂峰。伊拉克當?shù)氐目植篮团褋y暴力活動迅猛增加，形勢在幾個月時間里為之一變。
“我很擔心他的安全，日思夜想。我們剛結(jié)婚他就離開了，那段日子真的不堪回首。”克里斯蒂說，雷恩第一次去伊拉克就經(jīng)歷了大難不死。“那是他駐伊經(jīng)歷中最糟糕的時刻”。
這期間，克里斯蒂已有身孕。雷恩本想利用部隊休假的機會，準備在妻子預產(chǎn)期前回來，見證女兒的誕生，但是克里斯蒂提前一個月分娩，讓雷恩錯過陪伴妻子生產(chǎn)的時刻。
“就在我女兒出生后一個星期，我突然接到軍隊打來的電話，說雷恩在巡邏時被一個路邊炸彈炸傷。”克里斯蒂在回憶時依然心有余悸，她說，當時她一下子懵了，好在丈夫只是受了輕傷。“在第二次去伊拉克時，他的手被子彈打中，留下了傷疤，現(xiàn)在常常覺得麻木。最糟糕的一次，他的胸部被子彈打穿，幸好撿回了一條命。這些事情我現(xiàn)在都不敢去想。”
克里斯蒂說，最艱難時，雷恩曾陷入迷茫。他曾向妻子訴苦，許多伊拉克人并不歡迎他們的到來，他不知道這場戰(zhàn)爭還要持續(xù)多久。而如今，伊拉克戰(zhàn)場，他將不再返回。
“這一切來得太晚了！”雷恩說，在伊拉克的經(jīng)歷讓他對這場戰(zhàn)爭產(chǎn)生了懷疑。他在伊拉克看到過許多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自己經(jīng)歷大難不死，如今和妻兒團聚，“說實話，有時候會感到愧疚。戰(zhàn)爭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在雷恩看來，這場戰(zhàn)爭付出了大量的時間、金錢、傷亡和努力，他希望這些付出沒有白費，“伊拉克會好起來，雖然未來還是未知，但我相信伊拉克人能夠自己管理好國家。”
找工作比打仗還難
美軍士兵與家人團聚的興奮心情也許維持不了多久，因為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很快就得加入謀求生計的求職大軍。
在布利斯堡基地，從伊拉克回來的士兵經(jīng)過短暫的休假，將很快投入到訓練課程中，為下一場任務做準備。少校邁爾斯·卡金斯說，“3個月后，一些士兵就能決定其是否調(diào)往其他陸軍工作崗位，或者進入軍事學院繼續(xù)深造，還有一部分人將退役。”
布利斯堡基地的官員介紹，自1991年以來，基地為所有現(xiàn)役、預備役和國民警衛(wèi)隊士兵提供的一個職業(yè)規(guī)劃、技能培訓項目。這項名為“軍隊職業(yè)培訓和校友聯(lián)誼計劃”為即將步入社會的軍人提供6至12個月的“前期輔導”和“轉(zhuǎn)型輔導”。
項目經(jīng)理倫納德·斯托瓦爾稱，士兵們將加入由美國勞工部參與組織的研討班，學習諸如寫簡歷、著裝、面試技巧、薪資談判技巧。然而他同時也承認，“我們的計劃只是為這些退役軍人提供必要的知識儲備和技能培訓，并不負責為退伍軍人尋找雇主。”這也意味著這些退役軍人在經(jīng)過短暫的職業(yè)培訓后將自謀生路。
根據(jù)美國勞工部最新公布的11月份就業(yè)數(shù)據(jù)，盡管美國整體失業(yè)率已降至9%以下，但自“9·11”事件以來的退伍老兵的失業(yè)率卻高達11.1%，并且近兩年來呈上升趨勢。
而另據(jù)美國媒體報道，心理健康問題和缺少社會工作經(jīng)驗是造成許多從伊拉克或阿富汗戰(zhàn)場歸來的退伍軍人就業(yè)難的顯著原因。在退役的這部分人中，大部分人的精神還都健康，但也有一些人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戰(zhàn)爭中患上精神疾病或心理障礙，因此不少雇主對此頗有顧慮。
今年34歲的彼得·莫頓是一名剛退役不久的海軍軍官，目前和妻兒一家三口居住在弗吉尼亞州。他原本打算申請在今年12月份退役，以獲得更多的時間來準備退役后再就業(yè)，然而軍隊卻沒有批準他的申請。彼得不得不于今年7月份提前退役，而且至今求職未果。
“退役前我也經(jīng)過了簡單的求職培訓，可是這幾乎沒用，你找什么工作軍隊根本就不操心。”
臨近圣誕節(jié)和新年，加之美國頹靡的經(jīng)濟形勢和緊縮的聯(lián)邦政府預算，找份工作更難了。彼得說，他以軍隊的工作背景先后六次申請聯(lián)邦政府職位，可最終簡歷都石沉大海。“滑稽的是，有些崗位在我申請之后就因為緊縮預算給裁掉了。”
目前，彼得一家只能靠擁有一份兼職的妻子來支撐起全家花銷。他有點失落地說，“找工作比打仗還難。”
(責任編輯：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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